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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涓修改停当,细读一遍,见毫无破绽,再将孙膑的首尾部分逐一接上,小心翼翼地重新串起,审视再三,见整个工艺浑然一体,修改之处也是天衣无缝,遂放下书信,闭目有顷,轻叹一声:“唉,孙兄哪孙兄,陛下待你已是不薄,还要将宝贝女儿嫁你,你却知恩不报,图谋不轨,欲行大逆之事,是何道理?”又顿许久,陡然提高声音,“是何道理?!”
庞涓闭目又坐一时,再次睁开眼睛,将拆下来的几片竹简扔进旁边的炭盆,盯着竹简燃烧起火,又盯着它们变成一堆灰烬,方才阴冷一笑,一字一顿,声音越说越低:“是何道理?”
庞涓一边说着,一边缓缓地闭上眼去,脸色更见阴沉。
寒风刺骨。御书房里因燃有两堆炭火,一丝也觉不出寒意。魏惠王、惠施相对而坐,面前摆着一盘棋局。惠施双目微闭,似在盯着棋局,又似在打瞌睡。魏惠王沉思有顷,拿起一枚棋子啪的一声落下,眼睛斜睨惠施,咳嗽一声。
惠施睁开眼睛,看一眼棋局:“陛下?”
魏惠王笑道:“惠爱卿,又见周公哩!该你了!”
惠施亦笑一声,抱拳应道:“回禀陛下,微臣是在请教周公呢!”
“哦?”魏惠王微微倾身,“爱卿有何事请教他?”
惠施指了指棋局:“陛下又落下一枚妙子,微臣实在想不出应招,只好求请周公帮忙了!”
“惠爱卿,”魏惠王手指惠施,呵呵大笑起来,“打瞌睡就是打瞌睡,你还寻出理来,真有你的!周公赐教了吗?”
惠施摸出一子,沉思有顷,轻轻落下。
魏惠王一看,真是一步好招,点头道:“嗯,周公还是周公,有两下子!”思忖有顷,似是想起什么,望向惠施,“惠爱卿,前时寡人说的那件事儿,好像火候到了!”
“陛下说的可是梅公主?”
“是啊,”魏惠王呵呵乐道,“听申儿说,梅儿与孙爱卿对上眼了,哈哈哈哈,对上眼好哇!一个庞爱卿,一个孙爱卿,就如寡人的左右两膀,惠爱卿你呢,居中坐了,寡人当真要如田因齐那厮所说,夜夜笙歌,高枕无忧了!”
惠施拱手道:“微臣贺喜陛下了!”
“咦,”魏惠王连连摆手,“你只贺喜远远不够。寡人今召你来,可不单是下局小棋。寡人寻思,蚕儿成了,这层薄茧尚需爱卿挑破!”
“微臣遵旨!”
话音刚落,毗人走入:“启禀陛下,武安君求见!”
“哦!”魏惠王喜道,“庞爱卿来了,快请!”
梅公主赏梅托终身 武安君因妒害贤兄(12)
不一会儿,庞涓进来叩道:“儿臣叩见父王!”
魏惠王抬手道:“爱卿平身!”
庞涓起身坐下,魏惠王望着庞涓呵呵乐道:“爱卿来得恰到好处,寡人正与惠爱卿商讨梅儿的终身大事呢。梅儿年已十七,老大不小了。惠爱卿方才提及孙爱卿,甚中寡人心意。一是梅儿性格内向,多愁善感,有孙爱卿顾念,寡人放心。二是孙爱卿与你同窗共学,兄弟情深,若是同为寡人爱婿,是亲上加亲了!”
庞涓面上不见丝毫喜色,口中却道:“孙兄与梅公主乃天作之合,儿臣贺喜他们了!”
魏惠王瞥他一眼,似是看出什么:“爱卿匆匆而来,可有大事?”
“这——”庞涓轻叹一声,欲言又止。
惠施看得明白,起身叩道:“陛下,微臣先行一步,告退了!”
“爱卿慢走!”
看到惠施退出房门,魏惠王转对庞涓道:“爱婿为何叹息?”
庞涓又出一声长叹:“唉,儿臣遇到一件天大的难事,苦思数日,仍然无法决断,是以叹息!”
“哦?”魏惠王怔道,“爱卿也有难决之事,倒是奇了!来来来,你且说说,何事使你如此为难?”
“唉,”庞涓再叹一声,“父王,此事儿臣真还不能说!”
魏惠王思忖一时,点头道:“若是不能说,爱卿不说也就是了!”
庞涓低下头去,过一会儿,又抬头道:“可这事儿关系重大,儿臣也不能不说!”
魏惠王沉思有顷,若有所悟,身子前倾:“爱卿,难道是莲儿她——”
庞涓摇了摇头。
魏惠王又思一时:“莫不是卬儿又惹事了?”
庞涓再次摇头,离席跪下,叩首于地,涕泪交流:“父王——父王莫——莫逼儿臣了!”
见庞涓如此伤悲,魏惠王感到此事非同小可,且一定不是国事,大是震惊,站起身子,走到庞涓身前,伸手拉他起来,安慰他道:“爱婿切莫这样,纵使天塌下来,也由寡人顶着!”
庞涓只是不起,越发哭得伤悲。魏惠王不知如何是好,只好弯下身子,轻拍他的肩膀,竭力安慰。庞涓又哭一阵,总算止住。
魏惠王伸手再拉,庞涓起身,以袖抹泪,一边哽咽,一边在席位上坐下。
魏惠王亦坐下来,望着庞涓,神情凝重:“爱婿,只管说吧,寡人抗得住!”
庞涓再抹一把泪水,缓缓说道:“父王,儿臣左思右想,忠、义不能两全,直到今日午时,方才拿定主意,决定禀报父王!”
“嗯,”魏惠王连连点头,“爱婿说得是,寡人与你,在外是君臣,在内是翁婿,关起门来,美丑也好,吉凶也罢,没有什么不可说的!”
庞涓点了点头,从袖中摸出一小捆精致的竹简,呈予魏惠王:“父王请看!”
魏惠王接过竹简,逐字阅读,眉头越皱越紧。有顷,魏惠王将之放于几上,久久凝视着它,似不相信这是真的:“爱婿,此书何处得之?”
“自黄池大败齐人之后,儿臣唯恐齐人报复,对齐防有一手,在齐魏边境暗布哨探,皆着布衣。不久前,他们发现一人行动诡异,拦住盘查,得到此书!”
魏惠王急问:“那人何在?”
“那人见事情败露,又走不脱,急切间抽剑自刎。此书是从棉衣夹层中搜出来的。”
“嗯,”魏惠王点了点头,“寡人想起来了,当初爱婿曾说起过孙膑有志于齐,寡人不以为意,不想今日应了!”忽又停住话头,似乎想起什么,眉头皱起,似是自语,又似是说给庞涓,“此事似有不对之处,栗平在卫地楚丘,此人既为栗平送信,理应至卫才是,为何越过卫境,赶往齐国边境?”
庞涓早有应对:“儿臣也是不知,想必此人另有图谋!”
魏惠王再入深思,有顷,点头道:“嗯,寡人有点明白了!”
“父王明示!”
“必是孙膑托那人至齐报信,因内容重大,故未成书,使其暗诵于心。那人见事败露,唯恐累及孙膑,故先自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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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公主赏梅托终身 武安君因妒害贤兄(13)
“父王圣明!”庞涓应道,“若照此说,信中所写倒是小事,因而那人顾不上了!”
“唉,”魏惠王连连点头,长叹一声,“这个孙膑,寡人观其忠厚,视其有才,对其甚是器重,待其如同爱子。不想此人仍旧记挂前仇,另生异志,图谋不轨。还有这个卫侯,也真可恶。寡人称王,他一股劲儿作对。齐公称王,今日连宋公也称王了,他却连个屁也不放一声!前番征他,有齐人作梗。如今没这后台了,寡人保留他的宗祠,已是便宜他了。不想他却不思报答,反而使人挖寡人墙角!唉,世间人心,实在捉摸不透!”
庞涓知道木已成舟,再次跪下,泣道:“父王,尽管孙膑犯下谋逆大罪,按法当诛九族,儿臣仍要冒死为他求情。无论如何,孙膑与儿臣牢狱结义,同窗共读,生死情深,孙膑又是因为儿臣的举荐才至此地。儿臣恳请父王网开一面,放孙膑一条生路!”
“唉,”魏惠王再叹一声,“孙膑能得爱婿为友,真是他的造化。依爱婿之见,寡人该当如何处置孙膑?”
“父王,仅凭一封寻常书信,许会冤枉孙兄。依儿臣之意,父王可假作不知,寻机探其口风,观察孙兄。儿臣也留个心眼,暗中监视。若是真的有人栽赃陷害,父王当为孙膑洗刷冤情,还他一个公道。孙膑感念父王,必定竭心尽力。万一孙膑真生不臣之心,届时证据确凿,父王纵使责罚,想他也是无话可说!”
“嗯,”魏惠王连连点头,“爱婿所言在情在理,寡人依了!”稍作停顿,召来毗人,“你去告诉惠相国,提亲之事,暂搁几日!”
“臣领旨!”
庞涓回到府中,召来庞葱,不无沉重地说:“葱弟,出大事了!”
庞葱神色大凛:“是何大事?”
“方才陛下急召大哥,说孙兄记恨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