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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咱们出来有五日了吧?”
“嗯,算上今日,是五日了。”
“唉,屁股都坐疼了!当初我说骑马,您偏要坐车。这车走得像蜗牛似的。要是骑马,恐怕早到了。”
管筇淡淡一笑,道:“那哪行,不合礼数的。您是王爷,得像个王爷的样才行。”
“这条官道好像还是前朝秦始皇时修的。他要是不修这条道,走不了车,还不都得骑马?”
管筇翻了一下眼皮,道:“那也不行,您得坐乘舆。”
“天哪,那就更慢了!”
“这是规矩。有道是:‘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嘛。”
“您说,六安国到底有多大?”
管筇道:“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算小。有五个县,怕也有百万人口吧。”
正说笑间,车忽然停了下来。刘庆撩起车帘一看,只见一帮衣衫褴缕、蓬头垢面的人在车前拦住了去路。其中一位年岁大的领头者见车上有人露面,忙挤上前来,一边连连作揖一边道:“大爷,行行好,给点吃的吧,我们都快饿得不行了!”
刘庆道:“我们行路之人所带干粮也不甚多。”便冲朱然道:“去,拿些铜钱来,让们买些吃的吧。”
“多谢多谢!这位少爷真是菩萨心肠,将来一定会升官发财的!”
“住口!什么‘少爷’,这位是……”朱然正要说明,被刘庆挥手止住。刘庆起身下车,冲那位领头者问道:“你们是哪里人?怎么弄成如此模样?”
领头者回道:“我们是衡山人,我们那里遭了灾,没法活了,只得跑出来逃荒。”
刘庆心里暗暗一惊,问道:“衡山不是十年前就改置为六安国了吗?”
那领头者一脸不屑地道:“什么六安国?听说王爷是个娃娃,还不知在哪儿戏耍呢!把个王国让给相爷瞎胡弄,今天这个税,明天那个捐,动不动就抄家抓人,弄得咱老百姓简直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哪里还有活路!”
“放肆!”朱然又要发火,刘庆再次挥手制止了他。其实刘庆此时心里像是被人扎了一刀,说不出的难受。他朝思暮想、魂牵梦萦、在心灵深处摹画了十年之久的六安国,原来竟是这般模样?
朱然遵命将几串五铢铜钱分发给了这帮人。刘庆又从怀里掏出一枚胶东王府自制的金币放在领头者的手上,道:“老人家,常言道:‘在家千日好,出门万事难。’我看你们还是回去吧,听说六安国的小王爷已经之国,相信他会让你们吃上一口热汤饭的。
那位领头老者手捧金币,热泪盈眶,口中喃喃自语道:“老天爷呀老天爷,可叫我们碰上好人啦!”
刘庆又问:“老人家贵姓?”
“回少爷,草民姓殷,大伙儿都叫俺殷老七。”
“那好,殷大爷,咱们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回到车上,刘庆对管筇道:“孰难料到六安的百姓竟困苦如此!这十年,国相毛苍都在做什么?”管筇淡淡一笑,道:“主公稍安毋躁,去了便知嘛。”
说笑之间,天色已晚。官道拐入一片群山之中。
刘庆撩起车帘问朱然道:“这山何名?我们现在哪个地段?”
朱然回道:“此山名为‘八公’,当年淮南王曾召集八位高贤在此山顶上修道炼丹著书,故有此名。此地应为寿春地界,现为九江郡的辖区。此地距六安只有二百里的路程了,若走得快些,明日挨黑便可到达六安城了。”
“那好,明天让他们走快些便了。今日天色已晚,找个地儿歇息吧。”
“诺。”
朱然发现前边山脚下有一家像模像样的客栈,便安排停车卸马,住了下来。
刘庆与管筇下了车,刘庆在前,管筇在后。忽然管筇觉得背上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回头一看,身后并无一人。再一看砸他之物,原来是一根竹签。管筇捡起来一看,只见上面写有四个小字:小心歹人!
管筇怔了怔,想不透其中的玄机,便笑了笑,将其揣入怀中。
管筇跟上刘庆,笑道:“这家客栈好生奇怪,!”
刘庆问道:“哦,何怪之有?”
“你看,这地方地处偏僻,加之又是大灾之年,路上商旅稀少,逃荒者居多,生意不至如何兴隆。但你看这店面甚是讲究,店中摆设也颇排场,生意清淡,居然还雇了五六个打杂的闲人。不知这店子何以维系?日子久了,岂不赔光了老本?”
刘庆笑道:“先生何必杞人忧天!常言道:‘瘸有瘸路,瞎有瞎路,各走各路’嘛。何况隔行如隔山,先生又没开过客栈,如何便知必定会赔本哩?”
管筇嗨嗨一笑,道:“老朽虽未开过客栈,但于生意之道还是略知一二的。俗话说:‘只有买错的,没有卖错的’。世上原本就没有愿意做赔本生意的傻人。”
“好了,不说这些了。一路颠簸,肚子早空了!”
朱然按惯例吩咐店家安排两桌酒菜:刘庆与管筇一桌,其他人一桌。刘庆听到后,让退掉了一桌。刘庆笑道:“都是一家人,就不必分开了。大灾之年,能省点就省点吧。后晌大家都看到了,六安的百姓们好多连糠菜都吃不上哩!日后,大伙可都得过一过清苦日子了,不知诸位能习惯否?”
朱然道:“主公说哪里话!我等本来就是下人嘛。主公都能苦,我们还能有什么话说!”
管筇颌首道:“主公能与臣下子民同苦同难,卧薪尝胆,励精图治,六安有望矣!”
刘庆道:“先生过奖了。学生无非是按先生教导身体力行而已。子曰:‘百姓足,君敦与不足,百姓不足,君敦与足?’瞧,又扯远了,大伙都饿了,吃吧。”又对朱然道:“今天都有点累,大家来一壶酒,解解乏。”
正说得热闹,忽见一人自门外悄然而入,一声不响地坐在边角的一张桌子上。此人身型颀长,身着黑色麻布无袖短衫,足蹬草履,手持一把宝剑,头戴一顶竹编斗笠,压住眉眼,走起路来,足下生风,悄无声息,似是江湖剑客之流人物。诸人多为王府侍臣,不谙江湖之事。唯有朱然,原本江湖出身,看出此人像是有些来头。
黑衣人要了一壶酒,一碟炒豌豆,目不旁视,兀自开喝。
那边厢,一桌人除了管筇从不沾酒外,都开怀畅饮起来。没一会工夫,已将两壶酒喝得底朝天。
忽然,有两个喝得多的“扑”地一下从板凳上栽了下来;刘庆打了一个哈欠,也沉沉睡去;朱然心中一激灵,明知不妙,却已感到天眩地转,浑身乏力,动弹不得了;唯有管筇没有饮酒,但他乃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只能干坐在那儿,静观其变。
管筇往邻桌望去,见那位黑衣人也已着了贼道,伏在桌上酣睡不醒。心想这下糟了,自己丢了老命不提也罢,可惜六安王苦读十年,苦等十年,宏图未展,竟在这阴沟里翻了船!这可如何是好也?其实他在看到那支竹签时便有了警觉,但总觉得有什么事也当在夜间发生,没想到歹人竟于光天化日之下在饭食上做了手脚。可真是小不慎酿成大祸,现在想来真是痛悔莫及也!
“哈哈,这下我等可发大财啦!”管筇听到一声大笑,随即从里屋出来几条大汉,正是先前当伙计的那几位。几人见到管筇,大为惊诧,为首一人问道:“咦,你怎么竟没事?”
管筇苦笑一声,道:“吾并未饮酒。”
“是么?”为首那人冷笑道:“其实你还不如饮酒,醉了就不疼不痒不惊不怕了,反正我们也不会饶过你的。”说完对身边的一个汉子道:“喂,先把这个醒着的宰了,免得多事!”
“是。”那个汉子一脸杀气地走过来,抡起尖刀,就要下手。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原先伏在桌上的那个黑衣人猛一抬头,顺手抓起碟里的一把豌豆,“嗖”地一下洒去,那个抡刀的汉子便“哎哟”一声,仰面跌倒在地,动弹不得。
那个贼首吃了一惊,叫道:“不好,这儿还有个练家子!兄弟们,操家伙,上!”顿时,几个贼人拿刀的拿刀,拿剑的拿剑,一声呐喊,刀砍剑劈,直扑过来。
黑衣人并不慌乱,只将身子一矮,发一口丹田之气,“噌”地一下,一个“旱地拔葱”,身子腾空而起;又一个“飞燕展翅”,竟稳稳落在了八尺开外的一张木桌之上。
贼首更是心惊,止住手下,朝黑衣人拱手一揖道:“兄弟是哪条道上的,报上万来?”
黑衣人冷笑一声:“你不知也罢,反正老子跟尔等不是同道之人!”
贼首又是一揖,道:“兄弟,有道是:‘大路通天,各走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