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姑姑的嗓子亮,高亢清丽,很圆润。引得下面的沟里一片喝彩声。姑姑冲下面招招手,喊到:“时辰不早了,不耽搁了。赶场的时候莫嫌弃,到何家湾的屋里坐啊,喝口热的,歇口气啊。”下面喊,“要得吆,莫着急嘛,来得赢的。下来坐,喝口嘛。”姑姑大声地谢着,招呼队伍前进。唢呐声又响了起来。
迎亲的队伍刚进余家沟,一帮碎娃子就迎了上来。便有腿勤的,跑去报信了。沟里的路边站满了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抱娃的,纳鞋底的。蹲的,站的,都嘻笑着,招呼着。秋全和齐瞎子他们的唢呐吹得更起劲了。鼓着腮帮子,摇头晃脑的。惟独成礼感觉很别扭,像是个动物似的被人指点着。“看看,那就新姑爷,俊着呢,身板很结实啊。”“呵呵,小伙子体面啊。”还是姑姑会来事,笑着同所有的乡亲们打招呼,很亲和。
刚走进丈人家的门前,炮仗子(鞭炮)就响了起来。余老汉弓着腰,穿着厚厚的衣服,扣得很严实。搓着粗大的手,笑着,脸皱成了一个大核桃。进了屋坐下,屋里很黑,很破漏,比成礼家还差。围着着子坐下,招呼着喝水。屋里挤满了人,都是来看新姑爷的。大胆的婆姨们笑着。很快就端上酒菜,很简单,算是慰劳迎亲的人。成礼一直红着脸,他感觉汗水已经把褂子湿透了。拶得屁股眼很刺痛,他又不敢挠。只盼望早点结束这要命的活。
草草地吃完酒席,姑姑就招呼着接亲出门,送亲的也就准备好了。两担箩筐,一副帐杆。炮仗子响了,一群碎娃子就捂着耳朵捡炮仗。新娘就被搀着出了门,哭声就顿时响了起来。所有的人,都在一片哭声中摸眼泪。成礼知道,这是哭嫁的习俗。娘没了,这哭嫁的应该是婶娘、姑姑一类的。哭着唱着,难舍难离。
“南山里有云北山里落雨,余家的闺女今天出嫁哩。土疙瘩硬来稀泥巴软塌塌,勤劳的闺女说了个好婆家。炮仗子响来碎娃子喊,迎亲的队伍来了长串串。……余家屋里辛苦哩,起早贪黑操劳哩。十月怀胎把娃生,左一口饭来右一把屎。出门还怕狼娃子叼,进门害怕娃发烧。忙了地里忙屋里,忙了上顿忙下顿也。今个里娃要出门去,拉娃的手把话唠。七岁里你娘撒手去,里外你爹把心操。可怜的娃娃年纪小,七岁里爬灶把饭烧,背着弟弟扯猪草。哎……苦水就是柳河的水吆,一年四季莫尽头吆。大风刮过南山头吆,东边日头出来了吆。今个你要去何家吆,婆婆是个贤惠的人吆,通情达理识大体。姑爷英武又勤劳也,是个实在的好汉子。今个你就放心去也,孝顺伺候要放心头。勤俭持家把日子过。男耕田来女布。我们站在那北山坡也,只盼望你携夫抱个胖儿郎……”
迎亲的队伍在悲切的哭嫁歌中,远了。毛驴背上搭着红盖头的余家闺女,频频回首。北山沟里的村落,逐渐在眼中远去了。
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山 棒 客 (14)
十四、
何老三那天喝醉了。他从来没这样畅快地喝。
接亲一回来,拜完堂。何老三就迫不得极地跑到屋后。把那湿透了的衫子脱掉,他实在受不了,汗水把身上都捂红了。何老三接过狗蛋挑过来的两桶水,举过头顶,淋了下来。
“痛快,真他妈痛快。快把老子捂死了。结个婚这么受罪,不如不结。”
“说锤子话,晚上就有日的了嘛。”狗蛋嘻笑着。
“去去去,你狗日的成天就知道日日日的。厌烦嘛。”何老三不耐烦。
“去,你说得到好听,娶个老婆当摆设?喝酒图醉,娶老婆图睡嘛。”
何老三让狗蛋帮忙取件褂子来,狗蛋不愿意,骂老三没良心,刚好心挑了水,还被骂。何老三没办法,拣个小石头砸狗蛋,狗蛋躲到一棵树后,嘻笑着:“就不去,就不去。你能嘛,光着身子自己去呀。”
何老三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指着狗蛋骂:“狗日的,看我怎么收拾你。”就穿着条湿漉漉的裤衩,往院子里跑。
院子里人很多,摆着的六张八仙桌边,围满了等待开席的人。何老三湿漉漉地像个怪物一样地跑了进来。
“哎……三娃子,咋啦?等不及了?天还没黑就急着进洞房?别猴急呀,没人跟你抢。”
“哈哈……三老倌,咋掉河里了?娶个媳妇就欢喜疯了?”
院子里满堂的哄笑,更有好事的叔伯们,冲上来,想开成礼个玩笑。成礼提着裤子蹦跳着躲进了房里。姑姑挡住了戏闹的人们,大声吆喝:“开席,开席了。”
唱礼先生何老拐高喊一句:“红肉上席了!挂红灯,披红彩,红喜门中红宴开;亲戚朋友贺红喜,满堂喜气红运来。”
哄笑着的人们才把注意力转移到桌上。
何老三再次从屋里出来时,大伙又乐了。何老三光着上身,光身子上滑稽地套着红绸子花。健硕的身躯,淡淡的汗渍,在阳光下反射着柔和的光。娘在身后摇着头:“悖时的,就是犟得很,你把褂子穿上能把你咋了吗?”姑姑笑着拦着娘:“你竟(任)他嘛,只要红花挂着,还是个新郎嘛。”
何老三在姑姑和娘的带领下,挨着敬酒。日子欢喜。叔伯们,兄弟们,嫂子们,都跟何老三嘻闹,灌他的酒,将他的军。何老三被激起了性子,跟他们划拳,喝酒。姑姑劝了几次都劝不走。院子里热火得比头顶的日头还热。
“二红有喜,四季来财……”
“八抬你坐上,满堂红啊,满……哎满……”
栓牛等几个小娃,光着身子在人堆里捉迷藏。奔跑着,摔倒一个,哇哇地大哭着。端盘子的后生,光着上身,搭条毛巾,在穿梭着。没坐上席的,在周围站着,蹲着,磕着瓜子,嬉笑着。等着桌上的人吃完,好占个位置。
一桌很快吃完了。盘子、碟子还没收,娃儿们就抢上了座位,还高声喊着:“娘,娘,快过来,我抢了个位子。”婆娘扭捏着不好意思,男人张开口高声骂着:“抢!抢你娘那个P,又不是看大戏,抢啥嘛?”边骂边拉着婆娘坐了上去。
成礼娘被拖着摸红的时候,成礼已经喝得差不多了。成礼娘被架着动摊不了。何老拐他们趁机把印油加着锅灰,给成礼娘摸了个花脸。大家嬉笑着散开。成礼娘傻笑着。
“娘,你,你很像包黑子嘛”成礼打着酒嗝说。
“去去去,连你也笑话娘了。”成礼娘不好意思。成礼娘很满足,给成礼娶了媳妇也就了结了她的一桩心事。今天的日子,热闹畅快,她心里很受活。很久没这样开心了。
酒席在黄昏的时候散了。院子里依然热闹。夕阳的余辉,透过树枝叶,斑驳的金色洒在这个破旧的农家院内,洒在乱七八糟的杯盘家什上。鸡飞上了架,狗在桌下爬着,自在地啃着骨头。
秋全在清点礼单的时候,感觉不对头,多了两个大洋。
“说胡话,怎么会多出两个大洋来,不会是你个砍脑壳的搞错了吧?哪个龟儿子会送大洋?”当咨客的何老拐骂到。
“真的。这是撞见鬼了?”秋全嘟囔着。
姑姑过来听说了,笑了笑:“不会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总有个来头。老拐先在礼单上记上个‘无名氏’,等忙完了再去打听一下,好去道个谢,回个礼。”
姑姑到娘身边,同娘说了这事情。娘也感觉奇怪:“哎呀,这是老天爷欢喜,赐的赏钱呀”。姑姑笑了“莫乱说,我看这里面有些蹊跷。还是想想,谁靠近过秋全装礼金的篮子?”娘使劲地想着,想了半天说:“秋全去坐席的时候,篮子就放在东屋的桌上,我进屋去拿帕子的时候……对了,我进屋的时候齐瞎子从屋里出来,我还跟他搭了话的。”
“齐瞎子?应该不会是他吧。他跟咱家没什么深交情呀。……”姑姑疑惑着。
“齐瞎子跟我搭话时说:‘要是大定还在,该多好啊。’,又说‘哎……娃他干爹也该来嘛’,我还寻思,怎么好端端的总提起去了的人。”娘说。
“算了。还是等忙完了再说吧。成礼呢?”姑姑收起话,准备忙活。
“成礼?!哎……还在院子里喝酒嘛!”
姑姑和娘在说话的时候,成礼已经被灌醉了。一帮叔伯兄弟们,还不放过他,嘻嘻哈哈地闹着:“三老倌,今晚哥帮你进洞房,除非你这拳能赢得了我!”“老三,没事,喝了酒有劲,可以拉个硬弓。”
新郎官何成礼何老三,在掌灯时分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