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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候门深似海 (四)
林尚农危衣噤坐,微闭着眼睛,脸上神情淡漠,山羊胡须流露着商人的精明决断,深蓝色寿字锦袍衬着朱红太师椅,光彩流离,却也隐隐透着长途跋涉后令人疲惫的风尘气息。
赵易正坐于殿上,接过仆人递过来的玉帛礼单,细细过目。旁边站着一位束玉制发冠,着玄色宽袖长袍的官员,袍上一仙鹤飞舞祥云之上。
“王爷,”官员俯首低声道,“经下官核对,林家这次奉上的银钱宝物,全列在这单子上,即时已悉数入国库……”
“晋州的情况如何?”赵易眼不离单子,淡淡地问道。
“据下官所知,胡人几次三番扰乱民生,不过皇上英明,派索将军率领勇猛之师击退胡人,晋州现在民生安乐,祥和太平。”官员一派陈词,眼瞄过端坐的林尚农。林老爷端坐在太师椅上,闭目养神。
赵易收了礼单,对官员说:“有劳刘大人了。”官员微笑合礼而退。
林尚农忽起身施礼:“王爷,林家能为朝廷效力,是林某的荣幸。晋州乃林某故土,生于斯,长于斯,安乐忧患不足为逃避之由,”林尚农稍一停顿,“只是林某有一心愿,小女碧莲身弱性烈,还请王爷多担待。林某告辞。”林尚农躬身行礼,转身出了大殿,步履稳健,背影却稍显佝偻。
赵易神情逐渐凝重,又拿过礼单,若有所思。
莲园里荷花绽放,莲叶翠绿葱葱,映衬髹着朱漆的水榭。亭榭里的姑娘们罗衫拂地,软音笑语,续着棋。
金鸾兴冲冲地进来,直奔水榭:“我在路上碰到两伶官儿,她们说要是可以,来唱一曲儿给姑娘们听。”
碧莲抚着一棋子,也不抬头:“那让她们进来吧,来支小曲儿热闹一下也可。”
金鸾领了她们进来。一伶官年龄稍大,约摸十七八,着葱绿水袖棉衣裙,另一伶官年纪颇轻,梳着双环髻,抱着琵琶有些怯生。
“刚才的曲子,”莫莫说道,“我觉得在哪儿听过。”
“小姐说的是这首曲吧,”大伶官抱着琵琶坐下,“待春桃为小姐献上。”
“……
桑之未落,其叶沃若。
于嗟鸠兮!无食桑椹。
于嗟女兮!与无士耽。
士之耽兮,犹可说也。
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伶官的声音清丽婉转,不带忧思,或许悲歌哀婉,唱于世人千遍,早已不如初时含思凄凉。
鹤唳山下,日出之时,疯癫道人辗转哀怨的唱腔,像阵急风闪过莫莫的心里,叶仲宁的影子滞留于某个清晨,他温暖的胸膛,温存的吻,低柔的语调,浅显的笑意,如被巨石激起的波澜,让她浑身一颤。
“这曲子唱的什么意思?”碧莲没有觉察莫莫的异样,问着伶官儿:“这般哀怨。”
“这是《氓曲》,时下流传民间,算是女子心声,说的是,”大伶官脸一红,低声答道:“姑娘呀,不要与男子痴情;男子痴情,还可以解脱;姑娘痴情呀,可没法解脱呀。”
金鸾和珍儿咯咯笑着,一旁的小伶官也扑嗤笑出声来。
“你们就这么唱给皇宫里的嫔妃们听?”碧莲打趣道。
“姑娘见笑了,”大伶官笑着说,“我们只是随了丝竹班子来的,今日有幸唱一小曲儿给姑娘们听。”
“王爷为什么要带你们进宫?”金鸾追问。
“因为公主要出嫁,王爷请了丝竹班子奏乐庆贺。”
“昌乐公主赵楚楚,”碧莲轻呼一声,“早听说昌乐公主要出嫁,嫁的是哪户人家贵公子?”
“说是叶太傅的公子叶仲宁。”伶官住了声。
莫莫早已泪流满面。
“莫莫!你怎么了?”碧莲惊呼,“珍儿,带她们下去领赏钱。”两伶官起身告辞。金鸾一时不知所措。碧莲拉着莫莫的手,急切地问:“你怎么哭了?”
“想起一些往日旧事罢了,”莫莫接过金鸾的丝绢帕子,转身出了莲园。
第二十三章 侯门深似海 (五)
莫莫沉沉睡了一下午,醒来的时候见金鸾守着床榻,眼里满是不安的神色。天色已经黯淡,她仿佛做了个悲伤的梦,悠然醒来后,哀伤蔓延,又点点退去,梦里的人物故事清晰如昨,只是和身边人再无关系罢了。
“小姐,”金鸾来到榻前,端着茶,小心翼翼地,“好些了吗?”
“做了场梦,”莫莫起身,“醒了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小姐要是饿了,金鸾这就备膳去。”
“我不饿。”莫莫披上紫绡翠纹上裳,来到窗前。远处夕阳西下,琉璃洒金,红火的光芒染遍厚重的云朵。云团拥簇,似女子绾起的一个个发髻,雍容华丽。长发如云,云似青丝,压着天空沉沉地宣誓着夜晚即将来临。
“绾云居。”莫莫轻叹一声,“这名字就是这样得来的吧。”她收了神,看着园内草木依旧,三三两两的婢女仆人从园外甬道穿过,或匆忙,或怡然,各司其职。
“小姐,听说当初建园的时候,一日傍晚,也是这样的晚霞,一石匠见景色美妙,一时兴起,就刻了‘绾云居’三字。”金鸾滔滔不绝,“王爷倒也没怪罪,这园名就这样定下来了。”
“也许他是思乡心切,才刻的字。”莫莫心一恍惚,想杨柳村离王府行程何止一两日,此刻,落日也正照耀着岸边的杨柳吧,浮光点点,余辉悠悠。
“说是晋州过来的工匠,也是,连一工匠都思乡,难怪碧莲姑娘整日闷闷不乐。”金鸾撇撇嘴,才住了声。
碧莲……莫莫转念一想,自己不道而别,现在该过去看看她。
莲花的清香在园内外迂回缠绕,池内明晃晃的粉红碧绿在逐渐褪色的日光中仍然清晰可辨。莫莫刚踏入园中,碧莲就迎了上来,带过一丝微凉的风,如她微凉的手指,滑过莫莫的手臂,一缕冷意。
“我在等你。”碧莲的声音同池内随风翻动的莲叶,飘忽不定。
屋内亮了烛光,稍显暖意。碧莲坐于鼓椅上,双眼淡红;百花裙轻垂于地,散开光华。
“莫莫,我爹来了,”她手指如玉,摩挲着青瓷茶杯,眉间紧蹙,哀怨更甚,“又走了。送来了他引以为豪的珠宝金银,又转身回去了。”
“莫莫,你觉得这王府怎么样?”碧莲忽又怪异一笑,“金砖玉瓦,雕梁画柱,荣华富贵?”
“王府……有些冷清。”莫莫不知如何应对,碧莲的怪异让她不适。
“冷清?”碧莲一挑眉,一口气喝干杯中的茶,带着满口的揶揄嘲弄:“王府永远不会冷清!相王英武神明,过不了多久,满府满院的莺莺燕燕,脂浓粉香,歌舞升平。又一派人间奢华,太平盛世!”
“王爷他对你……”莫莫看着碧莲,心里漾起痛意。
“他对我是好。”碧莲平静下来,看着她,眼里浮光闪动,“他让所有人都这么认为,让我爹也这么认为,她女儿将会嫁一个至尊荣华的好人家。享尽人间富贵奢华。可我心里明白,”碧莲一咬牙,泪珠滚落腮边,“他心里没有我!他对我是……怜,是利用。他在利用我!莫莫,”碧莲按耐不住情绪,低下头啜泣,“我爹真傻,自古商不与官议……富可敌国又如何,到头来还不是人财两空!”
莫莫轻抚着她的背,任由泪水朦胧了双眼。
几日后的某个深夜。
夜黑如漆,灯火飘落如豆。莫莫上了停在侧门的马车。夜色笼罩下的王府无声无息,突兀的檐角像是驻守的怪兽,静悄悄地注视着夜间过往的一切。
“姑娘要去哪里?”马夫声音略显苍老。这声询问却让莫莫迷茫,是啊,去哪里,二娘和爹在哪里,自己能去哪里,此刻竟如此想念他们。
“青城叶府。”莫莫的回答让泪水终于肆虐,情丝难斩,思念决堤,心里深处最想见的仍然是他。
马车向西驶去。
天光半亮,马蹄响起了熟悉的踢踏石子声,青城到了。莫莫让马夫停在叶府附近的一条甬道上。清晨的露水让人有些凉意,早起的人们陆陆续续地出现在街面。
再往前走几步就是叶府,她在犹豫,要不要去,去了做什么。路面湿冷,站久了就有凉意。路旁半躺着一老乞丐,破旧不堪的裤袍底端露出通红瘦小的脚踝,身上倒披着件半新的布衫,看样子是好心人佘的。老乞丐见莫莫站在他面前半天不动,徐徐伸出骨瘦如柴的手,阴阳怪气地:“姑娘给点米面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