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损膳,避居正殿,以表自责。而守旧派的翰林学士韩维以为这不过是例行公事,不足以应天变,要求神宗痛切自责,广求直言,并借机指责新法。韩维的用心极为明白,就是认为天变为新法而显,要求神宗顺天应人,废除新法。在韩维这样的守旧派眼中,推行新法有害无利,即使是熙河大捷这样难得的功绩,也被描述成“动甲兵,危士民,匮财用于荒夷之地”,简直一无是处。对于韩维的恶意攻击,神宗应当是心知肚明的,然而他非但不予痛责,反而接纳了韩维的建议,并令其草诏,罪己纳言。
这份诏书是对王安石和变法派的沉重打击,神宗表面上是下诏自责,实则是对变法派的严厉批评。所谓“朕涉道日浅,晻于政治,政失厥中,以干阴阳之和”,这不都是身为宰相的王安石的责任吗?又言“听纳不得于理欤?狱讼非其情欤?赋敛失其节欤?忠谋谠言郁于上闻,而阿谀壅蔽以成其私者众欤?”这几乎是对新政的全面否定,听纳失理,狱讼非情,赋敛无度,奸私壅蔽,忠直不闻,还有什么地方是值得肯定的呢?
究竟是什么原因让神宗下这么大的决心,对自己及新法几乎要全面否定呢?难道仅仅是因为天灾吗?邓广铭先生的解释是神宗一则是惑于天人感应,二则是有意“异论相搅”,这种解释当然是有所依据的,不过未必切中要害。这场旱灾表面上很厉害,但并未造成严重后果,因为此前“累年丰稔”,粮食储备足够用了,不会导致大的饥荒。一场不大的天灾不足以成为理由,但却足以成为借口。这表明让王安石去职确是神宗之意,无论有没有韩维的挑拨都是一样。
那么神宗为什么有意让王安石离职呢?其真实原因并非是因为天示灾异、人情未顺,政治经济也并不像韩维所拟的诏书中说的那样一团糟,恰恰相反,当时正是变法革新的黄金时代,是在各个方面都取得了突出成就之时。
首先,由于王安石的一再坚持,王韶在招抚西蕃的过程中取得了重大成就,使朝廷拓地数千里,达到了“断西夏右臂”的战略目标,这是宋王朝在军事上的重大成功,也是在对外战事中所获得的唯一值得骄傲的大捷。
其次,由于实施了一整套行之有效的理财方案,国家财政状况得到了明显的改善,收入大幅度提高。据《宋史》卷三二八安焘传,安焘指出“熙宁、元丰之间,中外府库,无不充衍”,毕仲游、李常等元祐官员也都指出当时州县钱财充足,不仅足够时需,还可供以后数十年之用。参见《北宋政治改革家王安石》278页等。
再次,经过数年的努力,改革派逐步占据上风,保守派的势头被压了下去,政治上已经出现了邪不压正的局面。
为什么在变法取得了一定成就、局势一片大好之时,神宗会做出这种匪夷所思的决定呢?其实道理并不复杂,神宗当时并不是真的以为自己“涉道日浅,晻于政治”,而是认为自己已经成熟了,称得上是“涉道已深,熟知政治”了,因而不希望再当言听计从的附庸之君,想直接走向前台,名正言顺地做变法的第一号领袖了。
刘安世《元城语录》在论及王安石与神宗的关系时称:
出入自在(4)
得君之初,与人主若朋友,一言不合己志,必面折之,反覆诘难,使人主伏弱乃已。及元丰之初,人主之德已成,又大臣尊仰将顺之不暇。天容毅然正君臣之分,非与熙宁初比也。引自《北宋政治改革家王安石》241页。
在变法之初,几乎所有的人都知道,变法的实际领袖是王安石。当时神宗与王安石虽然有君臣之分,然而二人关系非同一般,有如朋友,不得以普通的君臣视之。年龄上,一长一幼,相差近三十岁;能力上,一强一弱,无论是学识、思想还是经验、能力,都相去甚远;性格上,一刚一柔,王安石秉性坚刚,百折不挠,神宗则相对柔弱,常犹豫不决。因此除了所谓君臣之分,在其他方面王安石都处于强势地位,而年轻的神宗自知事事须依赖王安石,不肯经常拿这一点来压制他,因而只能是服弱。然而神宗虽然称不上是一代英主,却也并非庸弱之辈,他对自己的这种地位是不满意的,只不过迫于时势,暂时隐忍而已,一旦他觉得羽毛已丰,便要毅然“正君臣之分”了。
正如邓广铭先生所说,神宗的这一意图并非迟至元丰之初才显露出来,也不是二次罢相时才有所表现,而是在王安石第一次罢相时就已初现端倪了。
变法的初步成功、王韶所取得的军事上的胜利,使得神宗觉得时机已经到了,该是他“自奋英断”的时候了。因此这次罢相完全是神宗一手导演出来的。所谓天灾不过是借口,天人感应也变成了神宗的工具,他未必真的相信什么天人感应,至少这一次不完全是,即便那些应诏上书的守旧派大臣同样是上当受骗的角色,他们只不过充当了逼王安石下台的一枚棋子,因为此时的神宗根本无意废除新法。从后来的事实可以看出,神宗在王安石离职之后,仍然大力推行新法,为此他对吕惠卿一再容让,对反对变法的冯京等则予以贬斥。
神宗种种作为,目的只有一个,即逼王安石下台。然而此时的神宗心中确实是充满矛盾的,他一方面深知王安石之贤能,另一方面又深嫉王安石之贤能,河湟之役的大胜使得他不得不解下玉带赏赐,如果按照王安石的谋划,再取西夏之后又拿什么赏赐呢?即便王安石毫无野心,不会争功,外人传言也只会把功劳都记在王安石一人身上,这是神宗断然不能容忍的。然而离开王安石能不能成功,神宗又确实没有这个把握和自信,因此他的策略是用其能而弱其势,先挫其锐,折服他,然后再用。总之,神宗并非真的不想用王安石,而是想先完成角色转换,确立自己的领袖地位,再让王安石服服帖帖地为己所用。
神宗的这套伎俩瞒得了天下后世,却瞒不过政治经验丰富的王安石,而此时他别无选择,只能依命退位。王安石主动请辞,主要是向神宗表明自己不贪禄位的心迹,可以说急流勇退。神宗起初还想予其师傅之职,留京以备顾问,然而王安石不愿恋栈,想彻底隐退,回到远离京城的江宁。可以说,王安石的这次告退是下了很大决心的,因为此时变法正处在一个关键的时刻,进则成功在望,退则举步维艰。依照他原来的战略构想,取河湟之后当乘势继取西夏,西夏一平,宋与契丹的力量对比就会发生根本的变化,强弱立改,契丹可能不战自屈,此时复汉唐旧域就不再是空想了。等到天下大定之时,自可制作礼乐、以文太平,实现王道政治和大同社会。没想到在此关键时刻,神宗却私心涌发,想独自成功。王安石的主动请辞,也是想让神宗明白权位名利并不那么重要,重要的是国家大事,是天下苍生的利益。
然而王安石的苦心并未让神宗明白。神宗将这次逼退当成驯服王安石这匹烈马的第一鞭,本想给他一个严厉的教训,并无完全弃置不用之意。对于神宗之意,吕惠卿心领神会,因此在他受王安石推荐、任参知政事之后,想的不是如何继续推行新法,将变法大业坚决完成,而是屡起大狱,打击王安石的亲信,借此力阻王安石复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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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入自在(5)
神宗自己有私心,想成为变法的真正领袖,没想到吕惠卿也有类似的想法。神宗可以原谅自己的私心,却不能容忍吕惠卿的野心,此时他也发现自己的能力有限,不足以制服吕惠卿,便又将王安石招入朝中。依神宗的本意,可能不想如此匆忙地招入王安石,他想经过一段时间的“冷却”之后,让王安石自动屈服,也让天下人知道他才是变法的绝对领袖,完全有能力独自处理大政,但吕惠卿的做法使他不得不在王安石去位不到一年后便令其复职。
王安石于熙宁八年(公元1075年)二月复职,他在接到诏命后并未停留,而是尽快到任,这一方面是因为吕惠卿的做法危及了他的家人,更重要的是由于他不想让多年奋斗换来的大好局面毁于一旦,不想让变法大业受到挫折。然而他的二次为相时间也很短,只过了不足两年,便又离任了。
对于他第二次辞职的原因,有多种解释。一是守旧派人物苏辙等人所说的,是由于吕惠卿发王安石私书,上有“无使上知”之语,是故得罪。这一说法邓广铭先生已借王安石弟子陆佃之言力辩其非,足可凭信。其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