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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曾经一声声地唤她“安宁”、“安宁”,不厌其烦。
她以为他对她的称呼,天经地义,顺理成章。不想如今,她听到这熟悉的名字,都如获至宝,无所适从。
人啊,总是拥有的时候,大大咧咧,不知珍重。
往事如潮般翻涌而至,她甫一开口,发现自己声音沙哑,一点也不能令人着迷。
只听他答非所问道:“我如今自保尚且不能,又怎么贸然留你在身边,护得你周全。”
他似问似答,自说自话。
安宁起身,投入他的怀抱,语无伦次地重复着:“真的是你,我就知道,一定是你”
他双臂环抱,与之回应。
他的胸膛炙热,他的喘息紊乱。
他垂头在她耳侧,用尽周身的深情,缓缓说道:“安宁,这些年,我很想你。”
她闻之,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他抚摸她的长发,轻声安慰她:“与你分别的每一刻,我都在想你,我将你放在这里,并不觉得你离我太远。”
他将她的手按在他的心口,用那错乱的跳动向她证明:“每每到了人多的地方,我都在人群里努力找你,生怕漏掉每一次可能的相逢。”
“可是你还是没看到我。”她泪如泉涌,以手握拳,轻轻捶打他的胸口。
他到牛贺的那日,万人空巷。她在人群前端,等了许久,都未能得来他迎视的目光。
她站在那么显眼的地方,他都视而不见。
他说:“我看到你了,你转身离去,又只留给我一个背影。”
“又?”
“我们曾经的每一次分别,我都在你身后,远远望着你,直到什么也看不见。”
她闻言,恍如梦醒,不知如何作答。
她只知自己用情至深,无药可救,却不知,他也是一样,情深似海,默默无言。
只听他继续说道:“我常常做着关于你的梦,梦见你弹琴,梦见你唱曲,梦见你舞剑,梦见你”
他停顿了一下,竟笑了起来,接着说道:“梦见你在我怀里。你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那样真实。我俯身亲吻你,你仰着头,媚态横生,肌肤胜雪”
说这话时,安宁白了他一眼——从来没听说过,有人能在心上人面前描述春梦,还是这么深情款款,一本正经。
他好似感觉出她的嗔怪,自动略过一段,直接描述尾声:“我惊醒,发现不过大梦一场,一夜无眠,直到天明。”
“你这般睡不好,实在是伤身呵。”她打趣道。
自她回到牛贺以后,总是刻意学着他的模样,正色庄容地胡言乱语。
如今看来,她还是道行太浅,只学了个皮毛。
要比脸皮厚,她只怕再修炼个万千年,也断然不是这人的对手。
他说就说呗,还一丝不见羞赧。
他亲吻她的发丝,一如既往地将声音压低,悄悄说着情话:“我醒时盼着你,梦里便能与你相见,我以为这样足矣。可是几天前,当你再次闯入我的视线,我才猛然意识到,之前所有的伪装,可能很快就会,尽数崩溃。”
“你怕我不信你死了,特意找景虔来演一场苦肉计,师父你这,不可谓不用心良苦,徒儿惭愧诶。”她似乎已经从方才的悲切中跳了出来,转眼又是妖妖道道,阴阳怪气。
他好似没听到她的指控,揉乱她的长发,自言自语道:“初次见面,是八年前的秋天,在瞻部的皇宫,你弹琴唱曲,我将你领走。”
她错愕,没想到他思路转变得这般快,一下从春梦跳到了方才的问题上去——看来真的是没醉啊。
转念一想,她又黯然神伤。
她叹着气说:“可是那副画,已经不在了。”
“我还在,不是么。”
他知道她在乎的不是那副画卷,而是他当年的赠画之情。
纵然画是出自他手,纵然他可以再临摹百幅千幅,分毫不差,那样的暧昧不清,那样的忐忑不安,都是再也回不去了。
他只能安慰她,无可奈何。
“是啊,只要你在,一切都好。”
她绝不是个多愁善感的女子,所谓的伤春悲秋,转瞬即逝。
“我第一次抱你,是我们相识的第七日。那晚你与长略拼酒,喝得烂醉,我抱你回房,你应该不知道。”
第九十一章 两情相悦()
“确实不知道。”
“你也真是,找谁拼酒不好,非要找他。他那个人,粘了毛比猴子还精,戏弄你没得商量。”
“他还能喝假酒不成?”她觉出蹊跷,却又觉得断然不可能。
“他怎么可能跟你来真的。”
安宁哑然。
他们主仆二人,还真是沆瀣一气,如出一辙。
喝酒这么洒脱坦诚的壮举,怎么能好意思出老千呢?这不是坏了江湖规矩嘛。
他见她蒙圈,宠溺笑道:“第一次牵你的手,是第二年春天,在增城之上。那时你修为尚且,非要袭击我,还要脱衣服,说什么留下物证。”
“好象是有这么一回事。”
“你衣服穿那么少,我打眼一看,里面坦坦荡荡,一清二楚。”
“是清楚,不是坦荡。”她认真纠正道。
她觉得,如果他真的看清楚了,至少该用“起伏”来形容,“坦荡”这个词,她绝不能接受。
再一思索,顿时懊恼——她分明已经被人看光摸光了,为什么不控诉那人的色胆包天,却要纠结“起伏跌宕”的问题。
“是我用词不妥,应该说是,错落有致。”
他见安宁不屑,适可而止,转而说道:“那年初夏,在流风回雪阁,你点了八个姑娘,我们当众亲吻,那是第一次与你”
“这不对吧。”她侧头,做苦思冥想状。
“难道你亲的是别人?”
“这也算吗?”
“安宁。”公子琰突然皱眉,表情古怪。
“嗯?”她轻声应和,笑如春风。
“你在酒里,到底掺了什么?”
安宁莞尔一笑,轻飘飘说道:“无甚,一点***而已。强身健体,师父且好好享用。”
她举止轻佻,言语戏谑,满目含情。
他神情诡异、哭笑不得,并不全是因为这女子给他下了**——她向来荒诞,能做出这种事来,倒也不足为奇。
但是她做了这些手脚之后,竟还像没事人一样,飘飘忽忽地走开,请他好好享用。
她这道行,真是越发深厚了。
他目送她出门,深感后生可畏,此身乏力。
她步履潇洒,裙裾带着风,关上老旧的木门,这才在门口站定。
她背倚着门,那灿若骄阳的脸上,哪还有半分调笑。凉风月夜之下,有的只是以手捂面,失声痛哭。
在他看不见、听不到的一门之外,她悄然卸下全部伪装,心像被人凌迟,寸寸割裂,肝肠寸断。
她的师父,那可是曾经只用几招,就击败了九州第一高手的玉采啊。
记忆中的他,不应飘飘荡荡,脚步轻浅,足不沾尘吗?
九重增城之上,他曾徒手取下玄冰,那时的他,是多么的风雅卓绝。
他究竟经历了什么,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他解下平庸的假面,以这霞姿月韵般的仪态示人,她却感受不到半分欣喜。
她怎么也料想不到,她那灵力高强到世间未有敌手的恩师,怎么如今,连被人下药都觉察不出。
他的青丝成雪,不应是故意晕染的吗?
他的双手颤抖,不应是刻意伪装的吗?
他的视线短浅,不应是随口胡诌的吗?
他修的灵法,与须弥山上的六灵无差,她对他的仰慕,从来不加掩饰。
他惯常隐藏自己的灵力,她以为他仍是一如既往,深藏不露。即使她连他的灵性都感觉不到,她也笃定以为,他是神功大成,将那天问十九式的最后两式,一并修成了。
在他们久别重逢的那一天,她远远地望着他,一面怨愤于他的视而不见,一面又感谢这分别的年岁。
她自作聪明地以为,是她勾魂摄魄,耽误了那人的修行。在她不在的日子里,他终于心无旁骛,将修为圆满。
在他问她于酒里掺了什么的那一刻,她才如梦初醒,顿觉山崩地裂,自己的天,也跟着塌了。
他是那么桀骜的一个人,她又怎能当面将他拆穿?
她以为自己至少可以神志清楚地走出这院子,然而到了门口,她却再也无法抑制。
原来她的定力,她的城府,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