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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今往后,但愿此生不复往来。”
“好。”他斟酌良久,悠悠答道。
她闻言,忽然泪如雨下,怅然若失。
明明是她自己提出的要求,明明知道他会如此作答,听到那个“好”字时,她还是忍不住难过。
“琰,可不可以陪我走一遍,周饶的街市?”
“我腿脚不便,走不了那么远的路。”公子琰婉言拒绝。
云老板叹了口气,告辞离开。
周饶繁华,大街小巷,烟柳画桥,人影攒动。
这长长短短的阡陌纵横,他二人从未一起走过。
洛引之满面春光,推门而入,她从回忆中惊醒。
曾经,她为了一个男人而活,竭尽全力,都没能走进那人心里。
回想自己的前半生,尽数蹉跎,不可谓不荒唐。
她隔着盖头,莞尔说道:“引之,我会一心一意,好好待你。”
男人喜极而泣,将她揽入怀中。
画堂如昼,合卺同牢。
玉树芝兰,鬓丝同纽。
牛贺,白氏。
火势凶猛,燎原冲天。
安宁觉得,自己真是越活越轻贱,竟感受不到不适了。
待到再次睁开眼时,已是晴空万里,哪有朗月清风。
她不知身在何处,见四野无人,放声喊道:“师父!”
她将尾音拖长。
与之回应的,是更加悠长的回响,从对面的山体传来,一声一声,连绵不绝。
她又喊了两声,仍无活人应答,此时此地,连个鬼影都没有。
她将两手相对,手掌弯曲,合成一个圆形,放在嘴边,高声大喊:“这是什么鬼地方?”
她一字一顿,字字清晰。
“此地乃汤谷,汝是何人?”
一个老态浑厚的声音响起,她四下张望,却不知声音出自何处。
“老头你先出来,出来我就告诉你。”
“何出此言?”那声音的语气,听上去有些戏谑。
“我们凡人,都是见了面才自报家门。”她再懒得找那人,只笑嘻嘻说道,“汤谷既在九州,管你是神是鬼,还得按照我们人间的规矩办事。”
“好。”那声音笑道。
转瞬之间,她面前出现一龙首蛇身的怪物。
安宁一想,这不是长略口中,托梦传授玉采天问十九式的高人嘛。
高人现身,不该有七彩祥云么?
这露面方式,未免过于低调,有失身份了吧。
难道这龙首蛇身的造型,也流行批量生产?
她又上下端详,料想这怪物其貌不扬,应该不会有人愿意模仿,当即抱拳行礼,朗声说道:“师祖在上,请受徒孙一拜。”
“顽皮聪慧,一点没变。”怪物双眼微闭,好像在笑。
“师父跟你提过我?”
怪物摇了摇头,问道:“汝唤何名?”
第九十七章 万死不辞()
“知生安宁。”她猎奇般,摸了摸怪物身上的鳞片,好奇问道,“你又是谁?”
“汝既叫知生,安能不知众生?”
“啧啧,你这老头,好生奇怪。”
“此话怎讲?”
“一,你说话的方式,比我父皇还古怪。”她伸手手指,一项一项数落起来,“二呢,我的姓氏,是我爹爹给的,不是说姓什么,就该是什么样子。”
怪物面容和蔼,好像耐着性子,听她娓娓道来。
“就好像说,人家姓燧人的,也不一定就是火人啊。”
“哈哈哈哈。”
“你笑什么?”她嘴上问着,不知为何,也跟着笑了起来。
“小丫头,你妄动凡心,三句话不离如意郎君。”
“这你也知道?”
怪物不答,转而正色道:“小丫头,吾且问你几个问题。”
“师祖但说无妨。”她学着怪物的语气,一本正经。
“你想助他恢复灵力吗?”
她已看出来,这怪物确有通天彻地之能。它虽未点名道姓,她却心知肚明。
安宁想也未想,笃定答道:“当然。”
“不惜任何代价?”
“万死不辞。”
“他为人如何,汝可知晓?”
“重情重义,慷慨大方。”
“除此之外呢?”怪物似乎对这个答案不太满意。
“桀骜、乖张,心狠手辣,”她侧头回想,“偶尔也,不讲信用,言行不一。”
“汝既知晓,还愿助他?”
“嗯。”
“汝不言悔?”
“嗯。”她双瞳剪水,目光坚定。
“汝回去罢。”
“啊?”
这简直太荒唐了,这怪物墨迹了半天,竟然让她回去。
“凡事修缘,汝莫要心急。机缘一到,自会有人找汝。”
安宁叹气,恹恹问道:“是不是机缘一到,你也自会告诉我,你是何人?”
怪物含笑点头。
“哎,我还想问问,我是谁呢。”她还想再说什么,却发现发不出任何声音来了。
这个怪物,还真是在需要的时候友善。
她叹了口气,闭上眼睛。
再一睁眼,面前哪还有高山旷野,怪物仙神。
只见一男子坐于榻侧,神色凝重地看着她,半信半疑地问了句:“你醒了?”
窗外阳光洒入,想必风和日暖,一片晴好。
安宁一骨碌爬起来,觉得头晕目眩,复又躺下,缓了好一阵子,才悠悠问道:“师父呵,你一夜都没睡么?”
“睡了,刚醒。”
“哦。”她闻言,迅速挺起上半身,欣然问道,“那咱俩是不是”
话到嘴边,她却鬼使神差地害了羞,没好意思说出口。
“同床共枕,和衣而眠?”他面上含笑,接得天衣无缝。
听他这么一说,她顿觉喜出望外,也不管害不害臊,追问他道:“是吗?”
公子琰轻笑,停顿了半晌,揶揄答道:“这偌大的别苑,好像也不止一张床。”
“哦。”她嘴角下撇,脸上瞬间跟着晴转多云,阴阴郁郁,略略失落。
“失望了?”
她不回答,只是喃喃自语,连声感慨:“这事啊,怎么就这么难呢。”
“安宁。”他轻声唤她,好像有什么话要说。
“师父您说。”
“你知不知道,自己睡了多长时间?”
“几个时辰?”
“四十八天,到了今晚,就是四十九天。”
“才四十八天,”她好像还没反应过来,神神叨叨地摆弄着手指,自言自语道,“尚缺一些火候。”
“火候?”
她见他不解,煞有介事地解释道:“对呀,人家炼丹,不都讲究七七四十九天的嘛。”
公子琰哑然。
任他平日如何镇定沉稳,从容不迫,遇到这般荒谬的人,还是无言以对。
眼前这个叫做安宁的女子,似乎思考问题的方式,对事情关注的重点,总是与常人有所偏差。
这个时候,不是应该震惊,自己为何会睡了这许多时日吗?
就算不然,起码要表现出一些好奇,也让人容易理解一些,如此这般,才算勉勉强强说得过去。
数了一会儿手指,她才从七七四十九天的逻辑里跳出,信誓旦旦地说道:“师父,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理应如此。”他料想,她可能灵魂出窍,被人抓进炼丹炉里去了。
这样算来,她做了再奇怪的梦,也是情理之中。
“我梦见,你变成了一个火人,”她一边试探着瞥他,一边小心地讲述着,“哦不,是火球。”
“看来的确是身陷炼丹炉啊。”
“懒得跟你说。”安宁嗔怪道。
她方才还信誓旦旦,想将梦中所见,仔仔细细地说给公子琰听——什么黄口小儿,什么文弱书生,什么红衣男人,什么龙首怪物
转瞬时间,她又改变了主意。
什么如意郎君,什么恢复灵力,此刻想想,不过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罢了。
看来那烈酒素蚁,当真不是浪得虚名。
亏得当时坛已经所剩无几,否则,她此刻真的是已经见阎罗了。
她暗暗庆幸,兀自陷入神游,也不管那人是不是仍在等着她,说起那光怪陆离的梦境。
“安宁,这些日子里,我想了一些事情。”
“想我?”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事。”对于她的刻意插嘴,他并未责怪,只是顺着她的话,绕了个弯,继续回到自己的言论中。
她眨巴着眼睛,看似认真在听,实际上已经开始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