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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先生的心情看上去是极好的。范修乐看着孔文鸿明显比之前更加柔和的面部线条想着，莫不是是因为终于要和自己分开了才这般开心的。想到这，原本归家的美妙感却是一下子散了大半了。
马车在最靠近试殿的客栈停了下来，客栈里人声鼎沸，聚集了各式各样的人。客栈里明显分成了两个派别，一派衣着华贵，腰间缀着宝玉。一派却是衣衫陈旧，神情也显得要略显怯懦一些。他们好像是在争论着什么，互补相让，甚至吸引了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他们的话题。孔文鸿却是从旁边直接绕了过去，不用听，他也知道他们究竟在吵些什么。世家与寒门的争论由来已久，一派想着保存己方的优势，一派想要提高自己的社会地位。这种矛盾，简单的争论又怎么能解决呢？
接下来的日子里，孔文鸿几乎都将自己关在了客栈的房间里。楼下是学子们不间断的诗会、议会，他从来都没有去参加过，反而难得的和桃桃一起看起了小时候看过无数次的典籍。
很快，就到了会试的日子了。去试殿的主干道上被清理了个干净，许多人都围在道路两旁看着不断向着试殿缓缓挪动的队伍。在这些人里面，有一部分人进去再出来，就不再和以前一样了。道路两旁围着的人，不断的传来阵阵的鼓励声，甚至还有很多人不断的在叮嘱着什么。像孔文鸿这种远道而来的学子自然是没有的，只是他也不觉得有什么，因为有个小东西一直在他耳边喋喋不休的说着话，孔文鸿相信，若不是桃桃刚刚化形没多久，若是功力再深些，她怕是也想自己进去考一考了。
队伍缓缓的行进着，很快试殿就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这是一幢朱红『色』的建筑，方方正正，再规矩不过的结构，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愈发的威严。
孔文鸿的步子微微的顿了顿，周围的人有些奇怪的看了看他，随即便绕过他走到了前面。
“桃桃，藏经之地常聚有天地正气，你会不会被影响？”孔文鸿开口问道，语气却是极为肯定。桃桃的本体虽为阳木，但终究是山间精怪。试殿是人间学子登科之地，定然是聚集了天地极为丰厚的浩然之气的，若是桃桃这般贸贸然的进去，恐怕对她也是有影响的。
桃桃没有回答，只是将头低了下来，抱着孔文鸿的手更紧了几分，似乎怎么样也不会松开。
孔文鸿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却是小心翼翼的将她放在了手心。他的手伸过来的时候，她明明可以躲开的，可是她就是不想躲。或者说，对于他，她的脑海里从来就没有不字。
他看着乖巧的待在他手心里的小姑娘，却觉得心也一下子软了下来。可是，他却还是不能让她触碰有可能会伤害她的东西。
“我不要和你分开……”桃桃的眼里带着泪意，她不知道怎么办，从她醒过来的时候开始，她唯一想要做的就是陪在他的身边。
“桃桃，听话。”
他的话里带着些无奈，更多的却是极为少见的温柔。看着他的样子，桃桃终于从他的手里缓缓的自己飘了起来，这也是她自从诞生之后，第一次真正独立的站在这个世界里。
他们都没有说话，桃桃乖巧的盘旋在他的身边，然后看着他缓缓的走进了试殿。
试殿里悬挂着各个名家的作品，光是看着便给人一种心情愉悦、灵台清明的感觉。孔文鸿却想到，对学子越是好，那对桃桃便越是不好，幸好方才没让她跟进来。
孔文鸿走到了一个小隔间，然后将写着自己名字的木牌挂到了门扉之上，便在垫子上坐了下来。摆在面前的上一张纯白的试卷，上面的考题只简单的写着一句话，“北宋结金以图燕赵，南宋助元以攻蔡论”
极为简单的一句话，破题自然也是简单的很，明显这句话考的就是合纵连横。可是孔文鸿蘸着墨的笔却迟迟的没有在纸上落下，他自然也是看出了破题之法，只是他却不想这样写。他突然想起了那天在山野之上看到的饿狼扑鹿，想起了那天说起的因果论……
他的思绪不断的飘飞着，手上的动作却坚定却迅捷，洁白的卷面瞬间落下了许多墨迹，就好像写作之人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笔随心动，飞龙走蛇。
试殿里的考生越来越少了，良久，孔文鸿终于放下了笔。他站了起来，脸『色』有些苍白，就连步伐也显得很是不稳。站在正中的考官，看着眼前这个显得奇怪无比的考生缓缓的走出了试殿。他进来的时候迟迟不肯落笔，落笔之时，竟隐隐有种风声鹤唳之感。他忍不住低头看着眼前这张考卷，字迹豪迈大气、力透纸背，就好像是一把利剑直『插』人心。考官暗叹一声好字，再看内容，立意破题却是和前几人明显的不同，没有采用一眼可见的纵横论，却是一种极为新颖的因果论。他忍不住一口气将卷子看完了，不时击节赞叹。此人之思，隐有古士之风。
第十九章 及第（）
孔文鸿走出试殿的时候，整个人都有些浑浑噩噩的。考场的卷子已经写完了，可是他心里的卷子却还没写完。饿狼扑鹿是因果，合纵连横是因果。眼前的一切在他眼前开始割裂，然后又缓缓的被一条条的线给串了起来，那是什么，是因果线吗？
周围的路人看着这个显得有些疯魔的书生，不禁有些惋惜，好好的考试，怎么能把人考疯呢？
他缓缓的走回了客栈，客栈里照旧人声鼎沸，只是这次谈论的主题从家世变成了考题，所有人都在说着自己的论述，就好像在这里得到认同就能一朝及第一般。
孔文鸿这次没有急着上楼了，他站在那看着他们辩论，实际上却是看着小小的客栈里那一团又一团的因果线。
“这位兄台，我看你在这站了半天了，可是对试题有什么疑问啊？”站在孔文鸿身旁的年轻人开口问道。
孔文鸿的眼睛有些暗，显得没什么神采，他愣愣的转过头看着青年说道：“何为因果。”
青年被孔文鸿吓了一跳，咽了口口水强自镇定的看着他有些无神的眼睛。“因果……大概是……昨天和今天……”
“昨天……和今天……”他站在那，重复着青年说的话，好像真的听进去了一般。
还不等青年松一口气，他又问道：“那今天……又是什么？”
青年一口气卡在那，上不去也下不来，可在孔文鸿的注视之下却又有些无所适从。他怎么会知道今天是什么呢……无奈之下，他只能假作看到熟人，从孔文鸿身边走开。
孔文鸿又一个人站在那，身前学子们讨论的热火朝天，他却好像在另一个世界。
桃桃坐在房间里，数着自己头上的花瓣玩，却突然从混『乱』的气息里嗅到了什么，她一下子从枕头上蹦了起来迅速的朝着楼下飞去，却又被站在眼前的人给吓得愣在了那里。
“文文，你怎么啦……”桃桃飞到他的身前，有些担心的问道。
“昨天和今天是因果……那今天又是什么……”他看着飘在那的粉『色』团子喃喃的开口说道。
他的眼睛很黑，似乎没有光可以透进去一般，可是却又恍惚间能在其间看到隐隐的光华。她知道，这不是入妄，这是他感应到了世界的规则。
“今天也是因，是明日的果。因果，是为循环。”桃桃看着他，眼里是掩不去的温柔。
“因果……是循环……吗……”他安静了，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他的眼睛开始缓缓的恢复了神采，然后他轻轻的将飘在那的桃桃复又捧在了手心。
放榜之前，客栈里的气氛很是紧张，所有人在期待着那一天的到来，却又都害怕那一天的到来。孔文鸿却放开了许多，他觉得比起会试，他似乎找到了什么更有意思的东西。等待放榜的时间里，他开始带着桃桃四处闲逛，几乎王都所有好玩的地方，他们都去过了。
孔文鸿带着桃桃正从寒山寺回来，桃桃坐在他的肩上，手里还拿着一小块糖葫芦，正契而不舍的想从孔文鸿那再要一个来。孔文鸿却是将剩下的糖葫芦抓的紧紧的，绝不给她多吃。
“怎么？想赖上我？”客栈里传出的声音很是桀骜。
孔文鸿走进去，只见一个寒门学子正躺在地上，而一只脚则重重的踩在他的身上止住了他起身的动作。那只鞋子做工很是精致，纯白的缎布，上面绣着金『色』的纹路。
那个学子躺在那，一脸羞愤的看着站在那的人。周围围着的人却是没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