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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楠看着她不由失了神,脑中闪过些许残影,每当他要抓住,它便狡猾溜走。
王楠蹙起眉头,喃喃自语道:“我娘子笑起来和你一样好看。我娘子待我真好,她从来没嫌弃我之前干的混账事,还给我银两开办仁心堂。我娘子会做两桌子好菜,酿得桂花酒也比如意庄的好。”
说着,王楠自说自画往杯里倒酒,这澄黄的琼浆上恰好飘了几朵金灿灿的桂花。
一杯酒下肚,他继续说:“我打算好了,过些日子到杭州去开分堂,到时就在杭州落脚安家,最好养一双儿女,不多,两个就够了。”
王楠傻笑起来,伸出两根手指头在司妍眼皮底下晃了晃。
司妍不语,又替他斟酒。王楠一杯接一杯地喝,说着一生中的如意或不如意。
“唉……生在王家真是累呀,我可不能让我的儿女吃这种苦头,老是扛着看不见的担子,言行举止都得受拘束。我记得我小时候喜欢去抓泥鳅,就和隔壁李家小子约好一人拿一筐去河边玩。那天我回来晚了,爹爹就拿这两指粗的竹条狠揍我一顿,我把屁股都打开花了。以后我的儿女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只要不害人不害已就成。”
话音刚落,王楠抓起酒壶倒酒,这壶嘴里只滴出两三滴。他掀开壶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往里瞅,空了。
“娘子,还有酒吗?”
“有。”
司妍唤来旭初上酒。王楠见到旭初目光微微一顿,似曾相识。
“这里真是个好地方,感觉就像回了家。”
王楠一口喝尽杯中酒,而后低头轻叹。他情不自禁抬手『摸』起后脖颈,那处正隐隐作痛,使得他整个脑袋都不舒服。
“公子,这么晚了,你还是早点歇息去吧。”
司妍突然起身按住他的手,王楠不由打了个哆嗦,茫然地抬起头。他看着司妍,似乎忆起些事,可又极为困『惑』地皱起眉头。
他换了另一只手『摸』起后颈,那里像是有张嘴,而且是张在笑的嘴,裂开很大很长的一条缝。
王楠不由一怔,过半晌,他的神『色』转为平静,而后慢慢地把手放下,垂眸说了句:“原来……我是死了呀……”
话落,他苦笑起来,伸手抓过酒壶,口对壶嘴痛饮,喝干之后拍起桌面大呼一声:“痛快!”
没想他竟然想起来了,以往落到这客栈里的魂不等上个几天,是不知道自己已死,他竟这么快就想起来了。或许他就是为了找一个人,为了见她最后一面,才来到这间黄泉路上的落脚处。
即便是心有不甘,王楠也已经是一抹孤魂,他环顾四处,最后把目光落在司妍身上,问:“敢问娘子是何方神圣?”
他依然没认出她来,司妍神『色』如常,轻声回道:“我是守在黄泉道上的鬼,专为『迷』魂引路。”
“哦,那不知娘子可否能为我内人捎句话?”说着,王楠抬眸再次看向她,一双哀伤的单凤眼深情款款。
“麻烦告诉我家娘子,此生能与她相识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分,还有……告诉她我心存感激,若有来世定会报答。”
话落,王楠吞声,低头沉默起来,作为一个刚死不久的冤魂,他平静得有点过了头。
半了一会儿,王楠猛拍下大腿,手掌在腿上搓了又搓,像是鼓足勇气说:“好了。我该走了,早日投胎,说不定还能遇见我娘子呢。这位大人,能否指条归去的路?”
司妍颔首,取过莲花灯。
“公子随我来吧。”
说罢,她在前引路,王楠便紧跟其后,两人一同出了客栈,走上条卵石小径。不知怎么的,走入小径之后,王楠的两条腿就不听他使唤了,只会依着莲花灯的光亮缓慢往前走。
走着走着,前方越来越黑,除了那盏灯之外什么都看不见。王楠听到狂风呼啸声,风里有什么东西划过他脸颊,锋利得如刀刃。
“别去管那些,只要跟着我走。”司妍适当地提醒道。听到她的声音,王楠心石便落地了,他看着她的背影,心里顿时涌出一股暖流,淡淡的情愫流泻不尽。
终于,他俩来到忘川河边,灰蒙蒙的天笼罩着这片阴森之处,血黄『色』的河水里浮飘着成千上万的骷髅头,就像半生不熟的汤圆时起时伏。有些骷髅皮肉未褪尽,残留着痛苦之『色』,干瘪的嘴里发出阵阵呻/『吟』,不甘却又无力。
忘川河水『舔』上河滩,水里暗藏鬼爪,趁王楠不注意时蓦地抓上他脚踝。司妍一记跺脚,把鬼爪吓退回去,而后她将手中的莲花灯悬于一叶扁舟的舟首上。
“随我上来。”
司妍拉住王楠的手上了扁舟。扁舟竟然无底,垂首看去就见一片血黄似要将人吞没。王楠有些胆寒,脚不知该往哪里放,这时,司妍给他一个极为暖人的浅笑,说:“同我在一块儿,你不必怕。”
王楠听后欣慰地笑了起来,好似抓到一根救命草。
扁舟自已动了起来,慢慢驶向河中央。快要靠岸时,司妍抓起王楠的手,在他掌心划了一横。
王楠很莫名,问:“这是何意?”
“有了这一横,路上小鬼就不敢欺负你了。”
话音刚落,扁舟微震,像是靠岸了。王楠往岸上看去,只见无数鬼魂手带镣铐,串成一串沿着蜿蜒的山道旋着往上走。入那条道,需得经过一座桥。桥边,青面獠牙的鬼卒抽着鞭子,像是赶着牛羊,稍有不听话者,他们使拿三叉戟往鬼魂身上『插』去,而后扔进河里。
王楠不禁抖擞,不敢再往前走。他回眸依依地看着司妍,温柔低问:“娘子不能陪我了吗?”
司妍点点头。“我只能送你到这儿,接下去的路由你自己走。”
王楠泪眼婆挲,心里腾起诸多不舍,他把司妍的手裹在掌心里,轻念一句:“此生多谢娘子了,望来世还能相见。”
说罢,他松开手,端端正正地施一大礼。
司妍莞尔而笑,脚下扁舟慢慢地往后退去,离岸越来越远,她的眉眼也越来越『迷』糊。
王楠就站在岸边痴痴地看着,直到见不到那点光亮。他愣了半晌方才回神,而后随众魂一起走向奈何桥。
“可否饮半碗?”
第33章 渡情(三十三)()
时节渐入寒冬,王楠的魂魄已入轮回道,而他的尸首则被司妍葬在金陵东郊外。这本不是应该她管的事,只可惜王楠死后王家人不肯认他,王老爷甚至放话出来说:“就算他被野狗吃了也是他活该。”
就这么个活该的人替王氏保住了一丝脸面,他的仁心堂由王桦的管事接手,生意比之前更红火,久而久之,别人也就忘了之前的东家是谁。
由于王夫人过世,王桦便留在家中丁忧三年,他与阮家小姐的婚事也延后三年。司妍时常从别人嘴里听到王桦如何好心,不但开了慈心堂接济穷苦百姓,还筹款修路建庙,他说他做这些事全是为了替他二哥赎罪,望能得人宽恕。如此一来,人们更是觉得状元郎品行端正,为人可靠,将来定是个好官。
司妍对王桦很是不屑,若非当初答应过王楠不去揭穿真相,她早就剥去状元郎的皮,摆在客栈里当脚垫子使,哪还容得他如此逍遥。
司妍决定搬走,一来图个清静,二来也不想看见王桦这号人物,于是她就把几个宅子卖了,在江宁东北汤镇上置办一处房产,立马就搬了过去。
这么大的桩事,司妍都没同萧玉说。自她得知萧玉在暗中倒腾后就再也没与他说过一句话,整日从他眼底子底下过却视而不见,他就好比是衣裳缝里的线头,脚底边的污泥,去不掉只能暂且忍着。
萧玉也愁呀,虽说这人是留住了,可心离他越来越远,他只好使出浑身解数逗她开心。见她无聊打哈欠,他便请来戏班子;看她对着妆奁左瞧右看甚不满意,他就拿出私藏的金元宝打了三副头面,式样都是眼下最时新的。
结果戏班子请来之后,她竟然相中班里花旦,把他留在府里当面首玩了,而他送过去的头面,她又全都溶成金块,用它来拍阎君马屁,要求把他换走,还差一点就成了!
这日子没法儿过了!萧玉口衔一株白梅回到萧府时,竟然连家都没了,只见那细皮嫩肉的旦角身穿戏装,浓墨重彩的趴在院中石桌上凄凄『迷』『迷』地唱:“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伤心地把妆都哭花了,眼圈成了两黑球,可一首还没唱完就被新任房主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