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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先秦诸子之学,非皆个人创造,大抵前有所承,新旧适不适不等,盖其时间有早晚,又地域亦有开通与僻陋之别也。鄙意先秦诸子最要者六家,其新旧之别略如下:
最早者农家,沿袭简陋(时代或地域)之农业社会之思想。次之者道家,代表简陋之游牧社会。次之者墨家,其思想与夏代政治颇有渊源。次之者儒家及阴阳家,见多识广,知若干种治法,应更迭使用。最新者法家,对外主张兼并,对内主张摧毁贵族,总而言之,是打倒封建势力(以开明专制为手段)。
农家之书尽亡,仅存者许行之说,见孟子滕文公上篇。'农家之书,真系讲树艺之术者,为吕览之任地辨上审时诸篇。然此非所重。先秦诸子皆欲以其道移易天下,非以百亩为己忧者也。汉志论农家之学云:“鄙者为之,欲使君臣并耕,悖上下之序。”可见孟子所载之许行,实为农家巨子。'(1)谓贤君当与民“并耕而食,饔飧而治”。此犹乌丸大人,各自畜牧管产,不相徭役(见后汉书本传)。(2)主买卖论量不论质,此由交易不重要,物品本少使然,古盖自有此简陋之世;亦或战国尚有此等落伍之地。许行欲率天下而从之,则其事不可行矣。'且复古必有其方,许行未尝有言(如其有之,则陈相当述之,孟子当驳之,不应徒就宗旨辩难),此则不能不令人疑其徒为高论者也。'
道家之代表为老子,老子之旨在无为。为,化也。'无为,犹言无化,古“为”“化”实为同字,观“譌”“訛”为同字之例可知。论语:“子曰:张而不弛,文、武弗能(耐)也。弛而不张,文、武弗为也。”此“为”字即“化”字义,言不能使谷物变化也。'无化者,无使社会起变化。此犹今人慕效欧、美之文明,社会组织,因之改变。守旧者遂欲闭关绝市耳。当时落后之国,输入先进之国之文明者,盖(1)由其君大夫之好者,(2)由其自谓野蛮而欲驱其民以从当时所谓文明之俗,如商鞅谓秦初父子同室,吾今大筑冀阙,营如鲁、卫是也。'古人恒以是为戒,如由余对秦穆公之言是也。'老子最反对此等,故谓“无为而无不为”,犹言勿以汝之道化民,则民无不化而之善也。此说认社会之恶化,'盖当时之效法文明,不过任其迁流所心,非有策划,改变社会之组织,以与之相应也。则物质文明日增,而社会组织随之坏矣。然道家不能改变社会组织,以与新文明相应,而徒欲阻遏文明,则何可得?'皆由君大夫措施之误。而不知社会因日日在自化,'盖人之趋利,如水就下。慕效文明,其利显而易见;社会组织变坏,其患隐而难知,且亦未必及己,人又孰肯念乱?故社会日日在自化也。'老子特未之见也。
庄子历代著录,皆在道家,管子或属道或属法,二家之论,一部分诚与老子同。然讲个人在社会中自全之术而归结于委心任运,此庄子所有,而老子所无。'列子说亦同庄子。盖其时代之晚,各个间互相之接触已多,世事变化无方,其祸福殊不可知,故有齐物论之说(论同伦,类也)。物论可齐,复何所羡?何所畏避?故主张委心任运。'不思彻底改造,而只想因势利导(如不思去民好利之心,而徒欲因其好利而利用之),亦管子所有,而老子所无,此可见其时代之晚,其社会已不可控制,犹柏拉图与亚里斯多德之异也。
陈旧于农家道家者,为墨家。淮南要略云:“墨子学于孔子而不悦,背周道而用夏政。”'今观墨子书,修身亲士所染纯为儒家言。他篇又多引诗书之文,则淮南之说是也。'吕氏春秋当染云:“鲁惠公使宰让请郊庙之礼于天子,天子使史角往,惠公止之,其后在鲁,墨子学焉。”'史固辨于明堂行政之典者。故墨子之学,诚为明堂之学也。'古大庙大学,皆与明堂同物,前已言之。墨子最讲实用,而其书经上下经说上下大取小取六篇,讲哲学、伦理,兼及自然科学,极其清深者,古明堂为宗教哲学之所存也。然此非墨子宗旨所在,特师授以书,则从而传之耳。'大学虽东周后尚不能尽废。然未闻有一人合,学成而出仕者,则以所肄者为宗教家言,非实用之事也。大学所教,既为宗教家言,故为涵养德性之地。礼记曰:“君子如欲化民成俗,其必由学乎?”又曰:“能为师,然后能为长;能为长,然后能为君。师也者,所以学为君也。”又曰:“君子所不臣于其臣者二,当其为尸,则弗臣也;当其为师,则弗臣也。”乞言养老之礼,执酱而馈,执爵而醑(醑,虚口),所以隆重如此者,正以其所诣师者,其初乃教中尊宿耳。又王制曰:“出征执有罪,反释奠于学。”凯旋而释奠于学。由此二端,可想见古代大学性质,为宗教哲学之所存也。'其宗旨所在,曰兼爱,而行之则以非攻。曰贵俭,而行之则以节用、节葬、非乐。所以动人者,曰天志(其天神为人格神),曰明鬼,而辅之以非命。曰上同,使下之人听于上。'盖本夏道,而夏时较古,人之思虑较少,人与人对立程度浅,乐尽力以服从于其上也。'曰上贤,盖前代亲亲,不如周人之甚。参观孙星衍墨子后叙,知用夏政之不虚也。
古书多以儒墨并称,亦以儒侠并称,侠者,后世江湖豪杰之流。盖封建制度之坏,士失所养,'封建制度之诸侯、大夫,多喜养士,及其国灭家亡,或习奢侈而暇养士,而士失所养。'而不能为农工商,乃别成为一阶级。性质近乎文者为儒,'游说之士,大抵从儒中出。'近乎武者为侠。孔子、墨子,乃就此两社会而感化之,非此两个阶级,为孔、墨所造成也。墨子长于守御(其书末二十篇),盖自侠之团体中来也(墨子非攻,故仅取兵法中守之一部分)。
儒为封建制度崩溃时失养之士,性质近乎文的阶级,前已言之(其性质见于礼记之儒行)。'儒之义为柔,若曾子之竞竞自守,言必信,行必果者,盖其本来面目。'孔子为此阶级中之闻人,惟孔子之道,不尽于儒。孔子之学颇博,多知前代之治法。此时前代治法之可考者,有夏、殷、周三代。孔子以为当更迭使用,于是有春秋通三统之义(谓封前二代之后以大国,使保存其治法,说见春秋繁露)。孔子又观治化升降,以为最古之时最美,是谓大同,时代渐降则渐劣,谓小康,说见礼记礼运篇。然则更劣于小康,必为乱世矣。春秋张三世之义,以二百四十年,分为三世,据乱而作,(表示治乱世之法。)进于升平,(小康)更进于太平,(大同)(见于公羊何注)盖欲逆挽世运,复于郅治也。
孔子之道,具于六经,而六经之中,易与春秋为尤要。易言原理,春秋据此原理而施诸人事。故曰:“易本隐以至显,春秋推见至隐。”(史记)其根据原理施诸人事,则恃君长为之。故易曰:“大哉乾元,万物资始,乃统天。”(乾卦系辞)而“春秋以元之气,正天之端,以天之端,正王之政,以王之政,正诸侯之即位,以诸侯之即位,正四竟之治。”(公羊隐公元年注)此略近希腊柏拉图推最高之哲人为君之义。惟希腊人无一统思想,故只计及一国之君。孔子则不然,故又计及诸侯之上,当有一王耳。
孔子所谓大同,盖农业共产小社会。所谓小康,则封建之初期,阶级虽已成立,旧时共产社会之规模,尚未甚坏者也。自此以后,资本势力又继封建势力而起,治化只有日趋于劣。不知铲除阶级而欲借政治之力,以谋革命之彻底完成,可谓南辕北辙。然自近代以前,学者之见解,固皆如此(革命常为政治的),不足为怪。
易之大义,为“变易”“不易”“简易”三者。“变易”谓宇宙间一切现象,无一息而不变;“不易”谓万变之现象,仍有其不易之则。(如气候时时在变,四季亘古如斯。古人只有循环之思想,无进化之思想。辩证法之变动,非其所知)“简易”,则言自然力出于自然,非如人之作事,倦而必须休息,故能永不间断差忒,犹佛家之贵无为而为贱有为也。此意义亦甚周匝(易一名而含之义,见易纬乾凿度,周易义疏八论之一引)。
儒家出于司徒之官,故重教化。而其教化也,必先之以养。孔子言先富后教(论语子路子适卫章),孟子言有恒产然后有恒心,首欲浚井田制度,继之以庠序之教(梁惠王上、滕文公上),此皆思想也。此为历代儒家之传统思想,将来当再言之。惟儒家在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