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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儿转了个弯,月光下的人影,拉得更长。
“秦先生的忧虑全应验了。强权之下,必定有挡不住的反对势力。贪污腐败,确实很容易,侵蚀人心。闵海用大把大把的银子,就掩盖了所有人的良知。秦先生一心为国,却死得冤枉。所有人的矛头都指向了他,却没有人去在意,那真正可以致命的伤害。”
“对那些大臣来说,他们可以倒戈,但是,我们,不能。”
他的语气无比地坚定。秦雪清低下头,他就站在她面前,他的影子盖在了她的身上。
“我们都需要时间。”
秦雪清依然低着头,月光穿透了她的心。她的胸前,有一股冰凉的感觉。
朱正熙给的九龙佩一直在她胸前挂着。这块温润的玉,放在心房里,慢慢地,会变暖。
有了朕的九龙佩,朕的孩儿,命会是最好的。
暖和冰凉的感觉交织着,却,无比地,痛。
第195章 沉香断续玉炉寒上()
清晨,一阵轻轻的木鱼声传来,秦雪清睁开眼,窗外,已经有淡淡的阳光穿过纱窗。
伸手摸摸身边安静的小人,他还是睡得很香。昨天半夜,秦雪清从庭院回来,他就已经醒了。闹腾了一阵,这孩子还算听话,终于安静地睡了。他的头上,已经有毛绒绒的发线长出,摸起来,软软地。抱在手中的孩儿,那样的软弱,红通通的脸蛋,醒着的时候,那双大大的眼睛努力地睁着,仿佛表达着好奇,表达着他的渴望。他是那样的活泼,总喜欢挥舞着双手,到处抓,抓得到的东西,就拿在手上,捏紧,不肯放。他一天里醒着的时间不多,可是,那可以互相交流的时刻,那裂开了嘴无邪的笑意,却总让人,打心里地疼爱,那心疼和爱怜,发自心里,只想紧紧地抱拥住,不让他,受到伤害。
是的,无论怎样,我不会让你,受伤。
秦雪清轻轻地拍打着裹被,不想惊动他。那抿着的小嘴,仿佛动了动。她有些无措,拉起被子盖在他的身上。那小手动了动,又安静了下来。
窗外轻轻的,有敲击的声音。
秦雪清下床走到窗边,也轻轻地敲了敲。那窗外有了脚步声。她转身放下床上的纱帐,整好仪容,走出门外。
天已经是大亮。穿过纱窗的光线,似乎真的,被遮住了许多。
“昨夜可还好?”秦晚舒走近小妹,眼神里似乎有些担忧。“我半夜听到孩子的哭声,本想着过来看看,可是一出门……”
秦晚舒的话突然停下。他的神色变动了些许。秦雪清有些心虚,轻笑着走开,转而收拾起在木架上晾着的衣裳。
昨夜,她是知道的。朱正浩看着她回房,后来,他在房外守着,直到孩子睡着,她睡着,熄了灯。这些,她都知道。
秦晚舒看着她的一举一动,似是有所顿悟。
“明天,我们就启程。”
秦雪清的手颤了颤,那抱着的衣裳,撒了一地。她慌忙蹲下,收拾起衣裳。
“去哪?”
“江陵。”
地上的衣裳收拾妥当。她转过身,看着秦晚舒。秦晚舒顿了顿,走近了她,看出了她眼里的疑问。
“现在离开,是为了有一天,能名正言顺地回来。”秦晚舒的语气,充满着笃定。仿佛,这一切,已在指掌之中。“闵海会找到我们的,他会怎么对待我们,很难说。”他的语气,已经加剧了些许的,怒气。“我们断不能,坐以待毙。”
秦晚舒轻轻地握紧了拳头,渐渐的,加俱力道。
“闵海的政变,父亲已经有所意料,可是连父亲都没想到,他竟能如此顺利就夺取了王位。”说话的口气,开始平静了些。“朝中的文臣,多半都已经被他收买了,连一些武将,也加入了他的行列。就算是喀尔喀人,也能从他那里得到些许的好处。”他轻轻地看了秦雪清一眼,眼里充满了无奈。“我曾经去过辽东和北面的大漠,海王爷的势力,其实已经侵蚀了大片的北疆,很多在那里的商人,都得到了他的眷顾。跟喀尔喀王国的通商,还有很多商人的进贡,甚至是,很多在那边的王公大臣,都必须要对他唯唯以诺,向他进献金银珠宝。总之,他控制着那一片的土地,过了冀北平原那一带,就没有人不知道,这个权势大过天的王爷。”
秦雪清捏紧了捧着衣裳的手,颤抖持续,这次,是抖在心里。
“他做得这么堂而皇之,京城这一边却了无声息,全靠那些收了他银两的内阁和六部大臣。”秦晚舒轻笑一声,“如果上下一心地有心隐瞒,恐怕,这关在禁城里的人,确是很难想象得到,真相竟是如此。”
秦晚舒的轻笑,让秦雪清想起了那乾清宫里,曾经的朱正熙,皱眉的愁容。
“父亲三番两次对闵太后提到了这些,都被当成了耳边风。或许,连闵氏都想象不到,事情会如此的难以挽回。又或许,”秦晚舒的笑,是明显的轻蔑了。“闵氏和他那个不成器的孩子,都未免把问题看得,太简单了。”
秦雪清的脚开始有些酸软。阳光猛烈了些。太耀眼了,不,是,刺眼。她闭上了眼睛,还是无法阻挡住耀眼的光芒,刺得她,睁不开眼睛。她缓缓走到台阶上,扶着门框,坐下。
第196章 沉香断续玉炉寒中()
“父亲本想远离是非,反正,既然阻止不了,干脆,就眼不见为净了。可是,”秦晚舒的语气,又加剧了。“可是,最终,他还是逃脱不了。”
“其实,像父亲这样的位高权重,自然不能独善其身,但父亲,却还是一心地,要让小皇帝成才,能担当国之重责,可是,”秦晚舒撇撇嘴,看了秦雪清一眼,“想是一回事,做,又是另外一回事了。最后,那些循循善诱,用心良苦,都成了别人眼中,不可一世的争权夺利和霸权摄政了。”
阳光越来越刺眼,秦雪清浑身发热,受不了这闷热的气息。她猛地站起身,屋内有孩子的啼哭声响起,她转身走回门内,回身将门关上。隔绝了门外那刺眼的光线,她的眼,终于能适应了这屋里的阴暗。她将衣裳随手往桌上一扔,掀开纱帐,抱起孩儿。那声声的啼哭,将她的心,扯疼了。
不要哭,不要哭,娘来了。来了。
她紧紧地抱着孩子,那哭声,声声在扯着她的心。她感觉有些哽咽,口里轻轻哼起的小曲,不太连贯。有些冰冰凉凉的东西,在她脸上游动。裹被突然动了动,那些冰冰凉凉的东西,沾染了她孩子的小手。她握紧那挥舞的小手,将小手,紧紧地包在她的手心。
孩子,不哭了。不要哭了。
不要哭,不要哭……
朕现在,就给他点个名字,叫‘成’,就当是预祝我们,最后的成功。可好?
好,很好。他就是我们的孩子。即使全天下的人都不在乎你了,可是,我和孩子,都会记得你的。
朕在这个地方,就注定了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朕不能毁了祖宗留下的基业,不能毁了我们朱家王朝的荣誉,朕的一举一动,都代表着民族的尊严,所以,朕不能只为自己着想。天下的黎民百姓,都是朕的子民。安居乐业,绵延发展,是所有人的想望。朕的责任,就是让他们的这种想望,得到实现。
谁说你会不成器,起码你的秦先生,一定不会看错。
不会。只是,天不从人愿,而已。
孩子的哭声渐渐平息。秦雪清感觉那心里压着的痛,也开始慢慢,消失。
秦雪清再次打开房门,发现秦晚舒还在门外。
“孩子可好?”
“嗯。”
秦雪清知道三哥一直在看她。或者,那刚才的哽咽,他是知道的。
“你收拾东西,明天一早,就动身。”秦晚舒没有再犹豫,提步往外走去。
当篱笆门后的身影消失,她突然意识到,那些平常跟着她的人,好似,都不在了。
“翠菊,翠菊。”
没有人回应。
她往前走去,拐进了那有木鱼声的地方。前殿里,只有慈云大师,在诵经。
那袅袅的轻烟,缕缕升起,静谧的殿堂,庄严肃穆。秦雪清在慈云大师的身旁跪下,没有惊动正在诵经的人。她闭上眼,平复着心境。脸上,那冰凉的东西,再次,缠绕不休。
或许,在这样的空间,最可以涤尽轻尘,清绝心境。回首往事,那是真实所在,不会假的。那些经历过的,历历在目,不会是别人眼中,那样的不堪。他是有心人,只是,当他要去付诸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