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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娘娘的心痛药，奴婢随时带在身上。”
秦雪清接过她手上的瓷瓶，打开，她闻到了，还是熟悉的药味。
“有心了。”
江闻莺微微一笑，从口袋里又摸着东西。一会儿，她摸出了一袋蜜枣。
“这是王爷留个娘娘的。王爷说这药难喝，吃了蜜枣可以去苦味。”
秦雪清突然，不知道该笑起，还是该哭出。她端起碗，轻轻吹走热气，一口，喝完。那蜜枣袋子打开，就闻到了甜味。这甜味，一直穿心而过。
江闻莺端了药碗，递给一旁的侍从。然后在旁边，找了椅子坐下。
“你这孩子，有几月了？”
“七月。”
“那也快到时间了。你怎能还如此奔波？”秦雪清拿起一颗蜜枣，在鼻间闻闻，“瑞桢王已经回到皇宫里了，他可以照顾你的。你这样跑出来，会让他担心的。”
蜜枣放在口中，细细咀嚼。秦雪清等着江闻莺的回答，但是她等了有一会儿，还没有听到声音。秦雪清抬头，看见了江闻莺，静静的脸庞，朝着窗外，凝望。
“娘娘，奴婢说过，皇宫，从来不是奴婢的安生之所。娘娘可记得，那年，净台寺的菊花宴？”
那一年，净台寺的菊花宴。那一番言论，言犹在耳。
宫中并非奴婢的归宿，奴婢然有自知。一入宫门深似海，这千古良训自是奴婢此等愚钝之人的浅薄认知。奴婢地位卑微，身如蝼蚁，如何承受得了那些来日方长的是是非非？奴家家事已然人丁无几，只求，可以共享天伦，只愿，求得真心人，长相厮守，一心一意，即使粗茶淡饭，也是甘愿。
当年的如此决绝，她似乎，从来没有遗忘。
“心的距离，往往比之身体的距离，更让人肝肠寸断。我从来没有忘记自己的信念，但是，我不能阻止别人的坦荡前途。何况，那可是坐拥天下的帝皇之位，谁又能抗拒得了。他自然也有他的理由。他不能背叛他的父亲，这正如，我也不会背叛我的心，同样。”
秦雪清像是听清楚了她的话。这和她心里估计的，八九不离十。
第394章 微雨夜来春草生中（）
“你的意思是，朱延禧有可能，就是下一个皇位的继承人？”秦雪清的问话，终于把江闻莺的眼神，吸引过来。
“娘娘，难道，您不这样认为？”
秦雪清盯着这女孩儿看，并没有从这双蒙着迷雾的眼里看出疑惑，倒是有一股，坦然之气。
“这我不想猜。反正，这不是现在我关心的重点。”秦雪清尽量说得和顺。
确实，不管是朱正熙想自己当政，还是他会让他的儿子来传承帝位，他当他的太上皇，这些，都无关紧要。朱正熙该做的，想做的，他都做到了。
“你还记得当年，你和朱延禧，在我面前，可是信誓旦旦。你当初选择朱延禧，不过就是因为你这个信念，你如今，却又不愿意跟着他？你这样倔强的心，有点匪夷所思啊。”
江闻莺默默地，笑了。
“还是那句话，奴婢身如蝼蚁，地位卑微，承受不起太荣华的身份。”
“你见过朱延禧了？”
“见过了。”
“你们，谈过这个问题。”
“是的。而且，各执己见。”
“有必要如此吗？”
江闻莺有些沉默。然后，她像鼓起勇气似的。
“娘娘，赎奴婢直言，奴婢请问娘娘，如今，娘娘可曾想过，这样的一生，有何意义？”
窗外突然响起雷声，那滚滚的黑夜，瓢泼的雨，哗啦啦地落地。仆人们赶着关窗，人影在四周蹿动。
秦雪清也没有想到，这女孩儿，如此直接。
“你是在问，我这一生的，意义？”
江闻莺的眼神，有些暗淡。她的手，拳头握得紧紧。
“奴婢冒犯了。”
雨声穿过纱窗，夜里的烛火，迎着风儿晃动。
“人生又有多少时候，需要我们去想，意义，这样沉重的意念呢？就算不是为自己，我们也有我们要保护的人，需要我们去努力，才能让他们安然。或许你觉得这样的说法牵强了，但是，事实却是如此。人生的路是自己选的，但怎么走，顺畅与否，却不是你说了算。我们只能在每遇到一次障碍的时候，想办法，不让自己受伤，平安度过，这是最基本的。但我们又怎能说，这样的人生，就不算是丰富多彩的呢？”
秦雪清的心，有隐隐的疼痛。
她突然开始想到，年华，在她的手中流逝，那些岁月，她的荣华与否，已经，与日月同逝，她的人生，在一次次的跌宕起伏里，早就，埋葬了。
第395章 微雨夜来春草生下（）
这个女孩儿，竟然为了自己的信念，可以离开心爱的人，甚至，不惜拒绝，拥有天下女人都稀罕的地位。
秦雪清看着江闻莺平静的脸庞，那些苍白让她更加地心疼。她说了那一番话，像是不过是，在安慰着自己曾经错误的所有一切。但是，她后悔吗？没有。
如果没有过去，就没有今天她认识到的真心实意。如果没有过去，她就不会有她亲爱的孩儿。如果没有过去，她也无法看清，孰是孰非的真面目。
也许过去的一切都是真的。她甚至可以相信，在当年的养心殿中，她实实在在体会过的一切，都不会假。但是，岁月改变了人的心，这不过是一场无法拒绝的变化，一场，命运，无情的摧残。
眼前的这个女孩儿，有更坚强的心。
“你这么做，后悔吗？”
秦雪清，看见了这女孩儿眼里的坚毅。
“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不怨天，不尤人，我也不会，为这样的决定而后悔，我甚至没有想过，这是需要犹豫的一件事。”
平凡，不好吗？粗茶淡饭，不好吗？奴婢心中，那些最香的味道，是这能治病救人的药香。
很坚决的口气，从一开始，就没有丝毫的，能变通的余地。
江闻莺离开了这间屋子。屋子里静悄悄地。秦波送来的被子，将温暖又加了一层。蜜枣的味道在口里消散。苦味，没有了。秦雪清坐在床沿，看着窗外摇动的树的影子。
门突然被推开。那个淋了一身雨的人，风尘仆仆似地走进。他看见她，带着满脸的雨水，笑了。
“你还没睡？”
“你没看到烛光？有烛光，自然没睡。”
“呃……我吓到你了？”
“没有。”
他脱下外衣，脱下湿了的盔甲，衣裳。只剩下，白色的内衬衣。他在秦雪清面前，毫无顾忌。
“这大雨天，你来做什么？”
“今天天气转凉，可是加了被子了？”
“有。波叔着人送过来了。”
“好。”
他像是整理好了被雨水渗透的身体。说话的当时，他已经走到秦雪清的身边。他捧起她的脸。
“吃药了吗？”
“吃了。”
“好。”
他用手抚着她的脸。
“刚才风雨交加，我突然想到，如果，这样的夜里，你的心痛病又发作了，那么，我该如何是好？所以，我来了。”
第396章 飘絮浮沉雨打萍上（）
昨夜雨疏风骤，浅眠闷风人不知。屋檐边的水滴，一直点点滴滴，持续了一夜。雨滴扰乱了夜的宁静，秦雪清一直在朦朦胧胧之时，好似见着，天色渐明。屋外灰蒙蒙的一片。
身边有深重的呼吸声，一只手臂搭在她的身上。背着光，只是感觉他睡得如此地入眠，很安静，没有一丝一毫的缠扰。这样的景象和她的恍恍惚惚，似有天壤之别。秦雪清尽量地睁着眼，适应着这黎明前的曙光。她也整理着这不太清晰的思绪。
这一夜他没有离开，他要留下，理由就是，为了她的心痛病，要时时照看着。他一旦使了强硬，她确是拗不过的。但也没见他有非份的举动，只需要静静地，躺在她身边。
这一夜倒也相安无事。她的心痛，没有出现。秦雪清移开他的手。只是这动作，却见他就睁开了眼。
“怎么了？”见她起身，朱正浩也跟着起身了。她的脸迎着光线，所以感觉刺眼了些。他的脸背着光，她只看见一团黑影。
“刚刚看你睡得很熟，还以为，不会惊动你。”
他用手握住她的肩，轻轻地捏着。
“警觉性。任何风吹草动，都不能忽略。习惯了。”他笑着，放开她，下床，推开窗。一股清凉的风，穿越这洞开的空间，朝她飘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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