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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走得早,街上人还是有些少,叫卖声也不多,但是苏楣还是认认真真地近乎贪婪地看着这个时代的街道。
因着雾还没散去,青石板铺成的路上有着些许湿润,袅袅炊烟升起,天空是淡青色的,有妇人袖手在门口喊自家孩子回去吃饭,吴侬软语好听地紧。
古朴又带些烟火气的气氛让苏楣恍若隔世,心里还是不落实。
末了,才想起自己的目的,调头问伴鱼,“昨天那个被我教训的人叫什么?是做什么的?”,她知道那是沈离——未来的大反派,不过现在事情来龙去脉她都一头懵。
一提起这件事情,伴鱼立马冷了脸色,“不过是一个下九流的玩意儿……”,话到一半咽了回去,大概是觉得自己在小姐面前用词不当。
但仍是神色愤懑,转而骂其他人,“孙家那是什么东西,不过一个旁支的就拿乔,说好了书院里只能带一个伴读,他硬是又塞上个人来做了学生。”
“说是主子不是主子,说奴才不是奴才的。”,伴鱼显然很是不满,“那孙家的郎君也是个拎不清的,自己都是托人说了不知多少好话才进去的,还又带了一个进去。”
苏楣听得一头雾水。
后来听伴鱼又唠唠叨叨半天,这才明白了那么一点。
原来那沈离本就是无籍之人,连贱籍都没有,除非再投胎一次,否则到死也不可能到苏家书院读书去的。
但是奈何孙家那郎君脑子不知抽了什么风,费尽心思把那沈离以学生的身份弄进去了,只是身份悬殊,到底被人非议。
这苏家书院,分为内院与外院,内院是为世家子弟们授课的地方。苏老爷子又另外设了一个外院,让那些家世不够的读书人可以来上学。
不仅免了束脩,还提供住宿跟一日三餐。
但是这外院也不是谁都能进的,得有才学才成,虽然家世财力差了那些内院的世家子不知多少,但是终归是读书人。
读书人到底都有股子清高在的,就算是寒门子弟也自觉高人一等,又怎么可能瞧得上沈离。
就算沈离是在更低一等的外院,日子过得也不是很好。
“而且谁不知道,那孙家郎君把那奴隶给弄进书院是为了……”,伴鱼话到了一半住了口。
苏楣还想问得再详细些,但是伴鱼却避而不谈,转而叮嘱。
“小姐,您以后可离着那人远着点,那种人,靠近一点儿都是作践了您自己。”
****
说着说着就到了书院,苏楣下了马车,伴鱼不知道从哪儿给她摸出一条鞭子,仔仔细细地给她挂在腰间。
“小姐,您这次可得好好跟先生道个歉。”,伴鱼一边给她挂鞭子一边忧心忡忡道。
苏楣低头看了一眼腰间的鞭子,心想这可不像要去道歉的架势。
但是也没多说什么,她对上课没什么感觉,只那个沈离让她头疼。
书院很大,进去之后才发现里面很是精致,雕梁画栋,檐牙高啄的。进门便是几棵几人合抱的银杏,郁郁葱葱的,一片绿意盎然。
两排玉栏飞攀而上,向深处蜿蜒盘旋而去,内院在最里面,苏楣沿着曲折的回廊往里走。
书院里不能带侍候的人,这是苏老爷子一开始就定下的规矩,苏楣也不敢违反,伴鱼就在外院专门给侍从休息的地方待着。
外院的学生在上早课,读书声朗朗。
苏楣眼尾扫到一角青色衣衫,不由得停了一停,她转过头去。
只见廊下坐着一人,被花枝遮掩了身形,正拿着一本书细细看着。
只一看那背影,苏楣就知道是沈离。
现在外院的学生都在屋里上早课,沈离却一人坐在廊下看书,苏楣不用脑子也知道这人是被排挤了。
苏楣觉得她得做点什么,但是一时之间又觉得没什么该她做的。
其实关于沈离的第一个任务也算好完成,他身陷泥沼,挣扎不得,而她身居高处,帮他一把只是顺手的事情。
或许她现在一句话就可让沈离以后走得更容易一些,一切都是地位使然。
沈离本就智多近妖,前世都能以奴隶之身登了帝位,今世若无意外,只会走得更远。
难的是任务二,哪怕是个普通人也不会随随便便就把真心捧出来,更别说这种缺爱的反派。九成九都是狼心狗肺的,你把真心掏出来,他笑着接过去然后反手捅你一刀还能惹来读者一大堆:“嘤嘤嘤好心疼。”
更别说苏楣已经把沈离给得罪的死死的。
当然,要不是突然冒出个系统,苏楣这会儿八成已经把这小狼崽子摁得死死的了。
苏楣心情复杂地看了那瘦弱的少年一会儿,有些不敢相信这就是梦中那个杀伐果断的帝王。
半晌后她才转身离去。
还是暂且容她逃避一会儿吧,苏楣自欺欺人地想,说不定过两天就忘记她了呢。
****
花枝细微地颤动了一下,枝叶的影子在书页上晃动。沈离抬起头来看着少女离去的背影,神色不明。
他来了这书院已一月有余,对于各种欺辱都算是能应对一二,毕竟他身份再低贱,好歹也是那人千方百计弄进来的。
但是对这个骄纵的大小姐却没什么办法,不过这个苏家大小姐这两天好像对他没那么针对了。
大概是没什么兴趣了。
沈离手捻着书页,半晌没翻动。这对他来说其实不是什么好事。
他进来这书院一直被苏家大小姐欺辱。但是其实就是被抽几鞭,踹几脚而已。对他来说这已经是算轻的刑罚了。
说是欺负,但谁说不是一种变相的庇护呢?
至少连把他弄进来的那个孙家郎君都不敢再对他怎样,生怕与他有一点儿牵扯,然后被那骄纵的大小姐连坐。
那么多人都怕那骄纵肆意的姑娘,可沈离不怕,相对于他见过的那些黑暗,这个小女孩的所谓狠辣手段于他来说不痛不痒。
而那些怕她的人,大多也不是怕她这个人,而是惧怕她身后的权势而已。
沈离想,他得再好好盘算一下了。如今他每一步都像是走在悬崖边上,须得小心谨慎才是。
3。初遇3()
沈离本无名无姓。
他的名姓都是捡来的,毕竟连他这个人都是不知道从哪儿捡的。
可能是那花楼的妓生下的,也可能是不知道哪个奴隶偷偷生下的,然后被一个叫阿青的小奴隶捡了回去养着。
像是捡回一只小猫小狗一样。
因为捡他的是奴隶,所以他也是奴隶。
生长在勾栏院里,混在奴隶之间,阿青自己也是个五六岁的孩子,对于照顾孩子也不怎么会,只是会将食物嚼碎了然后细细喂给他。
好在他活了下来,阿青自己不可能天天都守着他。
他会爬的时候就会自己去啃那硬到能把人牙磕掉的黑色饼子,渴了就自己爬去马厩的水槽里喝口水。
勾栏院的主人也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是奴隶,多一个是好事儿,死了对他来说没什么损失,活下来说不定能赚一笔。
待到大一点儿,便给那勾栏院里的丫头打下手,帮忙跑腿,递个东西,那时候有花楼里的姑娘觉得没个名字不太方便,随口给他取了一个“离”字。
“反正你无父无母,倒配的上这个‘离’字。”,那脂粉浓厚的姑娘这么说着,仔细端详着他,随后便笑了,“倒是长得一张好容颜。”
那时的沈离还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他只是知道自己有了一个名,心中颇为快活。
“阿姐,我也有名字了。”,他快快活活地回去,仰头向着阿青道:“我叫离呢。”
阿青低头冲他笑笑,再没言语。
楼里的那些男男女女中,有没落家族的小姐公子,有贫苦人家被卖进来的,也有奴隶。
两者没什么大区别,只是奴隶的命更不值钱罢了。
客人对着有贱籍的妓多少会顾忌点儿,毕竟弄出人命来自己也会有麻烦,对着奴隶就没那么多顾忌了。
但是去当妓好歹也比当奴隶好。
反正性命都是没有保障的,谁都会选更舒服的那个。
阿青也是,她颇有几分姿色,在伺候酒水的时候被贵人看上了,一朝之后,便摇身一变成了那花楼之中最风光的那个。
但是恩客的宠爱能有几分呢,一夜之后便只又来了两三次,何况那孙家小郎君是个男女通吃的,对于漂亮的男孩更感兴趣。
阿青的地位越发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