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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会儿,我父亲下楼来——一个绝望的人,一个失去了王位和王国的流亡的国王。
于默译
作品简析
第一章 扬·聂鲁达()
扬聂鲁达(1834—1891),捷克诗人、家。生于布拉格一个小商家庭,主要作品有诗集墓地之花、诗卷、宇宙之歌、叙事诗和传奇故事以及礼拜五之歌等。1878年出版的短篇集小城故事,代表了他的创作的高峰,其中十几个短篇反映的是聂鲁达出生地布拉格小城区的生活。
今年万灵节的花絮
我不知道,这一年一度的万灵节万灵节:是西方的一个宗教节日,在万圣节的次日。纪念死去的信徒,其罪尚未洗净,还不能上天堂。她还能来柯西什公墓多少次。如今她已是步履蹒跚,身不由己。但每年的万灵节,她却依然竭诚尽力做着这一切。十一点左右,她那粗壮而笨重的身躯从一辆四轮马车里爬出来。接着,车夫先将系着白纱的墓地花圈从车后取出,然后才把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五岁小女孩抱下车来。大概这十五年来,跟来的这个小女孩也还总归是五岁,而玛丽小姐总会到哪个邻居那儿去找来这么一个小女孩陪她。
“你瞧,孩子!这儿都是些人呀,你知道吗?这么些蜡烛、小油灯、花束!喏,去吧,别害怕,只管往前去吧,你高兴上哪儿就去哪儿,我跟着你。”
小孩怯生生地往前走,玛丽小姐紧跟在后面催着她朝前去,但并不给她指出方向。小孩就这么信步走着,直到玛丽小姐突然喊道:“等一等!”她就挽着小女孩的手,把她领到不远的坟墓中间。她从支着的铁十字架上,取下那久经风吹雨打而变得干枯破烂的花圈,换上了一个新的,用黑白二色纸花扎成的花圈挂在那里。随后她用腾出来的一只手,抓住十字架的支架,开始祷告——跪下对她说来是太费劲了。起初,她的目光朝下,瞧着那干枯的草皮和那墓地褐色的泥土。但突然间,她把头抬起来,这时一张宽阔而漂亮的娇小姐似的脸庞显现出来,一双大而蓝且诚挚的眼睛向着远方望去。眼睛慢慢模糊起来,嘴角左右抽搐,念着祷词的嘴唇颤动得越来越厉害,变得狭窄起来,泪水盈眶,慢慢向外滚动。小女孩惊愕地朝上打量着她,但玛丽小姐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没过一会儿,突然她好像经过竭力挣扎而清醒过来,从心灵深处深深地长叹了一声,向孩子苦笑了一下,稍稍带点嘶哑的声音小声说道:“喏,就这样,走吧,孩子,走吧!随你上哪儿去,我总跟在你后面。”
小女孩四处乱转,她也就跟着东跑西颠,直等到又走到了某个地方,她又突然喊道:“等一等!”于是她就向另一座坟墓走去。在这里,她完全做着像在前一座坟墓所做的一切。我觉得她在两座坟墓前停留的时间都差不多,一分钟都不差。然后,她将第二个干枯的花圈同第一个花圈归整到一起,扯着自己小向导的手,问道:“你感到冷了吧,是不是?好了,走吧,别着凉了。我们再去乘马车回家吧。你喜欢坐马车,是吗?”她们慢慢地向马车走去。先将小女孩和花圈送上车子,然后玛丽小姐十分艰难地爬了上去。车子尚未转动起来,马车刚刚发出吱嘎的声音,马就挨了两三鞭。就这样,年年岁岁总是如此。
假如我还是一位幼稚的作者,我就会在这里直接写道:“读者,你们要问这些墓是谁的吗?”然而我知道,读者一向是不发问的。作者必须将自己的恩赐硬塞给他们。但这里却有其困难之处。玛丽小姐是位不易接近的人,她对自己私生活方面的事儿守口如瓶,平生从来不去强迫任何人接受自己的观点,甚至对自己的近邻也是一样。她从小就这样行事。如今她只有一个女朋友,这位名叫露伊丝的女友,早些时候可说是位漂亮的小姐,然而现在却变成了一个干瘪的寡妇。她丈夫诺查尔先生原是财政部长的总监。今天下午她们两个将会一块儿坐在诺查尔太太的屋子里的。但玛丽小姐自动到伏拉希街去看女朋友,这样的事是少有的。她很少从圣约翰坡下自己那套一层楼的住宅里走出来,除了星期天的凌晨到圣米古拉什教堂以外,其他时间她几乎是从不出门的,因为她太臃肿肥胖,走路早已感到吃力。这样,她的女友便对她予以照顾,每天自己前来拜访。多年来结成的这种诚挚的友谊,把她俩紧紧结合在一起了。
可是今天对玛丽小姐来说,待在家里确实是太愁闷了。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觉得空虚、孤寂,于是便逃到了女友家里。事情也巧得很,今天正好也是诺查尔太太的命名日。她从来也没像今天这样关注咖啡的烧法,也从来没注意过扇蛤饼上的奶油并不凝固,而是非常松软的。今天她们的整个娱乐活动都具有一种低沉的、万灵节的调子。她们说话不多,谈什么都是那么单调,但彼此都能引起许多共鸣。未过很长时间,泪水就闪烁出光亮。她俩紧紧地依偎在一起,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知心了。
她俩靠在沙发上谈了很久。最后,谈话的落脚点还是归结到一年一度的万灵节。
“你说说看,”诺查尔太太说,“上帝给我俩几乎是同一个命运。我曾有个诚挚而善良的丈夫,只相处了两年他就永远离我而去了,连个使我稍加慰藉的孩子都没给我留下。从此我就孤独一人——我不知道哪一种情况更坏些:是根本不与他相识,还是相识后失去他?”
“喏,你知道我总是听天由命的。”玛丽小姐马上十分庄重地接着说。“我早就知道了自己的命运。我做过一个梦。当我还是二十岁的时候,我做过一个梦,梦见自己参加了一次舞会。你知道,我一生从未参加过舞会。我们在音乐的伴奏声中漫步。在光辉闪闪的灯光下,一双双一对对的情人翩翩起舞。说也奇怪,舞厅宛如一块广阔的空地,高高地架在屋顶下面。突然,前面的几对开始沿着楼梯往下走,我和一个面孔已经记不清是个什么模样的舞伴走在最后。当时只剩下我们几个在上面了。这时,我扭头一看,看到了死神正走在我们的后面。它身穿绿色金丝绒大氅,帽子上插着白色羽毛,手持利器。我加快了脚步,我们都想尽快地下去。所有的人都已经不见了,我的舞伴也消失了。突然死神抓住了我的手,把我带走了。后来,我久久地生活在一座殿堂里,死神就好比我的丈夫,它待我极好,爱我,而我却厌恶它。在我们周围是一片豪华:全是水晶玻璃、黄金和天鹅绒,但我却一点也不喜欢。我总渴望回到人间,而我们的使者——这又是另一个死神——却经常转告我人世间的种种事情。我想返回人间的这一愿望一直苦恼着我的丈夫,我看出了这一点,因此我也怜惜它。从此我也就明白了,我这一辈子是不会嫁人了,我的未婚夫就是死亡。喏,你说说看,露伊丝,梦难道不是从上帝手里来的吗?这两个死神难道不是要把我的生命同另一个人的生命分开吗?”
尽管这个梦已经听了不知多少遍了,但诺查尔太太听后却仍然落下了热泪,而当女友的泪滴注入玛丽小姐痛楚的心田时,则宛似滋润爽美的香膏。
说真的,也真够奇怪的,玛丽小姐果真没出嫁。她很早就孤寂无依,自食其力,她是圣约翰坡下蛮不错的两层楼房的房产主。至今还看得出,她长得并不难看。她像有些女子一样,个子高高的,一双蓝色的眼睛也真美,她的脸虽然稍稍宽了点,却长得很端庄,看起来叫人舒畅。美中不足的是,在最初发育时,身材就显得略微粗壮了一些,因而有“胖玛丽”之称。由于肥胖,她也就不怎么好动,甚至都不同别的孩子们嬉戏。后来,她竟哪儿也不去社交,每天仅仅出门一次,那就是到玛丽安斯基围墙底下作短时间的散步。很难说就没有某个“小城的人”想过这样的问题:“玛丽小姐究竟为何不嫁人?”小城的人们全都以不同的角色归类,在这里,玛丽小姐的角色是老处女,谁也不认为会是另一个样子。不过,有一些妇女无意间却以通常的妇人之见来对玛丽小姐提出这个问题,拿这个题目去刺她。这时候,玛丽小姐便心平气和地笑一笑,回答道:“我想一个未婚的人,也同样能够侍奉上帝的。我说得不对吗?”当谁用这个问题问诺查尔太太时,她就耸耸她那尖瘦的肩膀,并且说道:“不愿嫁呗!其实她有好几次机会可以嫁给蛮不错的人,这是千真万确的。我就知道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