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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他笑了。他善意地接受了普利西塔新发明的游戏。
夏天到了。这是他们婚后的第一个夏天。路易斯却又有新的事情要做,无法实现带她去欧洲旅行的诺言。
“普利西塔,今年夏天待在布宜诺斯艾利斯会奇热无比的,你干嘛不跟你爸爸到别墅去消夏呢?”
“就我一人去吗?”
“每个星期六至星期一我会去看你的。”
她气得霍地从床上坐起身来,她想开骂,想发泄自己的不满,但她绞尽脑汁也没有找到能够刺伤丈夫的字眼。她什么都不会,甚至连骂人都不会?
“你怎么了?你在想什么?普利西塔?”
路易斯这次顾不得推迟上班时间,他转过身来关切地望着她问道。
“我困着呢。”普利西塔孩子气地答道。说完,她把头埋进枕头里。
这天中午时路易斯从俱乐部打电话来邀请她出去吃午饭这可是婚后第一次,但是她故意不去接电话。她找到了一种武器,那就是用“沉默”表达自己的愤怒。
当天晚上,她坐在丈夫对面吃晚饭,毫无表情,连眼皮都不抬一下。
“普利西塔。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她仍然一声不吭。
“你很清楚,我是爱你的。我的鸟儿,我的羽环!但是我不可能每时每刻都待在你身边呀。我太忙了。到了我这把年纪,整个人都变成各种应酬的奴隶了。”
“今晚咱们出去玩玩好吗?”
“你不想出去?没关系。告诉我,罗伯特从蒙得维的亚打电话来了吗?”
“多漂亮的衣服呀!是新买的吧?”
“普利西塔,这衣服是新的吗?你说话呀,回答我呀,啊?”
然而普利西塔仍然一言不发。
这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它来得既突然又没道理。路易斯忽地一声站起身来,狠狠地将餐巾甩到桌上,怒气冲冲地走出了家门。房门发出砰砰的撞击声。
普利西塔也站起身来,她目瞪口呆,被路易斯的粗暴气得浑身颤抖。“我做错了什么?我怎么惹他了?”她语无伦次地嘟哝着。“都快一年了,他对我装模作样,我才表示出一点不满他就这副嘴脸。哼,我走,我今晚就离开这个家,再也不回来了。”普利西塔气呼呼地打开更衣室的衣柜,胡乱地把衣服扔到地板上。
这时,传来阵阵手指叩打玻璃声。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普利西塔飞快地奔到窗前推开窗子,原来是那棵树。大风吹动着橡树,是摇摆的树枝在敲打着玻璃窗。屋外的橡树似乎在故意吸引她的注意力。她发现,在风雨交加的夏夜里,橡树在剧烈地摇晃着。其身影犹如苍穹下熊熊燃烧的火焰。
一场暴风雨就要无情地冲刷橡树的枝叶了,多么令人舒畅呀!整个晚上她就可以悉心倾听雨点如何敲打着树叶,然后从叶子间滴落下去就像是从神奇的千孔运河中流淌出来似的。整个晚上她都能听到橡树古老的枝干在风雨中嘶鸣,发出哧哧的摩擦声。橡树在向她倾诉自己的遭遇。怕冷的她将会缩成一团,躲在床上的被单里,偎依着路易斯。
犹如把珍珠落人银盘。这是费德里戈肖邦的练习曲。
每当她感觉到沉默寡言的路易斯清晨悄悄地溜下床时,她就会突然地醒来。这状况已经持续好几个星期了。
更衣室的窗子大开着。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清新的河水混杂着牧草的气味。镜子上蒙着一层薄雾。
肖邦的乐曲伴着顺树干淌下的雨水,发出瀑布般的欢唱。雨水似乎连窗帘上印的玫瑰都打湿了。这一切都与普利西塔的忧伤交织在一起。
在这多雨的夏季能干点什么呢?难道整天把自己关在房子里,佯装养尊处优或者独自伤感?一天下午,路易斯小心翼翼地走进门来,他拘谨地坐下来。
一阵沉默。
“普利西塔,这么说是真的了?你已经不爱我了?”她本来是会突然间高兴起来的,她还会高喊:“不,不,路易斯,我爱你,我爱你!”可是路易斯没给她这个机会。他几乎是立刻就接着以他惯有的平静语调对她说:“普利西塔,无论如何,我不认为分手对我们两人有好处,要慎重考虑再决定!”
普利西塔的火气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她的情感波动来得快去得也快。何必无端烦恼呢?路易斯对她的爱既温情又得体,如果说他偶尔也会恨自己那也是情有可原的,理所当然的。这就是生活。她走向窗子,将前额贴在窗玻璃上。窗夕下橡树仍然在承受着狂风暴雨的袭击,雨依旧那样无情,那样心安理得,我行我素。雾气中的房间似乎凝固了。一切都进入静止状态,一成不变,寂静无声。时空停止了运转,幻化成了永恒和神圣。这就是生活。能这样认识生活的人是了不起的。生活并非尽善尽美,它也不是一团漆黑。这是既定的不可改变的事实。普利西塔仿佛听到从现实深处萌生出一个缓慢而庄重的旋律:“永恒”,“永不改变”,时时刻刻岁岁年年就是这样渡过的。“永恒”,“永不改变”,这就是生活,生活!
当她的思绪重又回到现实中时,她发现她丈夫已经离开了房间。“永恒”,“永不改变”
窗外,霏霏细雨伴着肖邦的乐曲依然在默默地,尽情地挥洒。
炎热的夏季终于过去了。夏日里有时是烈日当空,阳光照在大地上发出刺眼的光芒;有时风给人们带来一股潮湿的,难闻的,类似死水潭发出的气味;时而是一阵来势凶猛的雷阵雨,时而是刮起燥热的风,被热风吹起的“空中花朵”——沙粒,纷纷落在老橡树上。
孩子们喜欢围在老橡树粗壮的树根旁玩捉迷藏。橡树的根把人行道上的方砖地都拱了起来。橡树周围传来孩子们的欢声笑语。这时,普利西塔从窗子中探出身来,向孩子们拍拍手,受惊的孩子们就四处逃散了。他们并没有注意到挂在普利西塔脸上的童稚般的笑容。她的本意是想与孩子们一起游戏。
孤零零的她总是久久地伫立在窗前,观望飒飒作响的树冠。在那条笔直的通往小河的街上总会刮起阵阵微风。她就这样看着橡树随风摆动的枝叶,它很像一条流动的小溪,又像烟筒中喷出的火舌。这女人就是如此无所事事,荒废着时光,她头脑空空,什么也不想。生活安逸而乏味。
暮霭刚刚映入房间,她就点燃了第一盏灯。灯火在室内的镜子中映出数不尽的跳动的火光,就像飞舞着的,企盼夜幕降临的萤火虫。
她日复一日地在丈夫身边就寝,她很难入梦,饱受失眠的煎熬。每当她像被刺伤似的痛苦难忍时;当她强烈地想把丈夫弄醒,想揍他几下或者与他亲热一番时,她总是踮起脚尖走进更衣室,打开窗子。房间里马上就会充满微妙的声响。似乎可以听到神秘的造访者轻轻的脚步声,昆虫振动羽翅声,树叶发出的悄悄细语声。在炎热的夏季,满天星斗的夜晚还能听到躲在橡树树皮内的蟋蟀发出的悦耳吟唱。
她赤着双脚站在地板上,随着她的双脚慢慢地感到了寒冷,她的心绪就开始平静下来。她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在更衣室里会缓解自己的痛苦。
肖邦的练习曲在一章一章地有条不紊地演奏着。
秋天来到了。橡树上干枯的叶子旋转着飘落在小花园的草坪上,或者落在倾斜的道路旁。树叶脱落了,掉在了地上,树顶依然是绿色的,树的下半部却开始发红了。它失去了往日的风采,就像一件华丽的舞蹈服装那磨破了的衬里。这时,更衣室就变得有些凄凉了。
她靠在沙发上耐心地等待吃晚饭的时刻到来,等待着或许会回来的路易斯。她已经和他讲和了,又做他的妻子了。她对他既没有激情也没有怨恨。她已经不爱他了。然而,她已不再痛苦,与此相反,一种意想不到的,超然的恬静占据了她的心灵,以至于任何人,任何事都再也不能伤害她。也许真正的幸福就在于确信幸福已经无可挽回地失去了。于是我们开始为生活而生活。不期盼什么也不担忧什么,此时我们终于可以尽享每个微小的愉悦,而只有这种快乐才是最持久的。
随着一声可怕的轰鸣,一束强烈的阳光射进室内,她大吃一惊,禁不住颤抖着倒退了好几步。
是幕间休息吗?不。是那棵橡树,她是知道的。
橡树一下子就被砍倒了。工人们一大早就开始工作了,只不过她没有听到伐树的声音。“这棵橡树的根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