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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他如是所言,心中一丝不安开始悄然滋长,还未来得及坦白,却见他满不在乎的朝天翻翻眼,“南宫海绝非易于之辈,一些寻常谎言自是瞒不过他的眼睛,不过这挑唆离间的把戏,却是没什么分量可言。”
我不可置信地瞪眼看他,“你都知道了?”
“好歹我也在江湖上摸爬滚打了不少时日,这识人看人的把戏,纵是算不上火眼晴晴,好歹也能瞧个八九不离十。”聂宣撇撇嘴,仰头喝尽碗中最后一口残汤,满足得打个饱嗝,“他执意想与你我结交,便是意在接近,以致光明正大的来监视咱们的行动,再从中使你我之间生出嫌隙,正好分开利用,若说没有什么天大的鬼谋,只怕连三岁小孩都不会相信。”
我循着这两日发生的一些琐事,逐个分析,发现聂宣说的十分在理,只是偶然间想到南宫海最为关键的那套说辞,还是没能忍住胸中的疑虑,“聂宣,你老实告诉我,遁影门究竟在为何方势力效命?”
本以为得到的又是模棱两可的回答,意外的,聂宣的反应竟淡定得出人意料,始终一副笑眯眯怡然自得的样子,“有些事情,目前还不便说与你知晓,等到此间诸事能够顺利解决,我自会坦言相告,如今咱们同在一条船上,我纵是落得粉身碎骨,只要能够与你在一起,自然绝不后悔。”
他经由变声的柔美喉音里混杂着暧昧不清的俏皮,后半句话虽然蕴含了不少信息,然而却并没有多大的说服力。
“之前在路上我曾设赌局的目的,其实十分简单,我想你应该能猜个正着才是。”
我轻轻放回汤碗,只对他点了点头,并不急于征询。
聂宣耷拉下脑袋,又开始装可怜,“独角戏唱得久了,可是会生出病的,少爷我怕天怕地,最怕有人不买账,雪若你别这么冷行不?要不我吃点亏,给你当马骑会儿?”
我噗嗤一笑,打心底不愿陪他打哑谜:“你肚子里转的是些什么鬼主意,我可不是每回都能猜得准,索性一并讲出来,让我开开眼界也好。”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他像是个孩子,满足的笑意经由眉梢眼角丝丝荡漾开去,顺手褪落斜负在肩上小山似的的包袱,平整的置在脚边。
经由悉心捆扎的系结很快打开,内里竟摆放着各式各样的金银玉器,除了最为常见的细工首饰以外,还有银票跟一些缀饰着珠宝的短匕,纯金制成的钵盂里,甚至还随手撂着几副丹青妙绘、书法古迹,诸如此般贵重的物事,可谓应有尽有,直瞧得人目不暇接。
聂宣一脸神秘,刻意俯身靠近些许,“对付非常局面,自然得用非常手段,你若当我愿意做这天下第一冤大头,那可是大错特错了。”
我并不以为然,直接切入话题:“所以你便接这赌局设饵,特意来大赚一笔?”
“啧!这也忒瞧不起人!”聂宣翘起鼻子,两条眉毛像是纠结了无数委屈,信手自怀中取出一样东西,轻轻抛了过来。
“且瞧瞧这东西有何不同。”
我稳稳接过抛落的物事,凝眸一瞧,发现是只古朴的玉镯,整体色泽凝如玉脂,不见一丝杂色,入手竟略略透出几分寒润,除了做工却无比精细以外,瞧不出有什么不同之处。
聂宣伸手挠着眉梢,好笑地瞅我几眼,“仔细瞧环眼处。”
我闻言迅即翻过玉镯,仔细看向内壁,透过树下幽暗的光线,发现细润的玉璧沿端赫然印刻着三条清浅的水纹,未经细观,绝难发现。
聂宣清透的声音蕴了丝丝笑意,得意的回荡在湿冷的微风中,“赌局只是诱饵,目的是为了引鱼儿上钩,只是未想到仅仅是第一日,便能有此成效。”
之前反应慢了半拍,此刻却一下子恍然大悟,瞬间明白了他的心思。
“我懂了,你此番吸引众人,原来为的不是赢钱,而是看他们都能亮出什么筹码,这镯子,想必也是如此得来的吧?”
聂宣不住的点头,“便是因为身边都是些现成的钱囊,自然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否则我纵是带着金山前来,只怕也要输的溜光才能回去,不过下注跟观战的人委实太多,这镯子虽非赌资,但究竟是从何人身上取来的,我还不能十分确定。”
我一下怔在原地,确定他没有在开玩笑,脑子里登时陷入一片茫然无序,半响说不出话来。
“其实,你也大可不必为此事着急。这玉镯的主人若是那组织派出的眼线,一旦发现随身饰品遗失,极有可能会搞些小动作出来,我手头上有嫌疑的人物此刻屈指可数,只消多留心观察,不怕她们不露出马脚来。届时我只消故布一番疑阵,她们自然会主动寻上门来。”
我轻抚胸口,焦躁的情绪总算得到几分舒缓,“那么接下来几日,你这赌局可还要再继续下去?”
“这是自然,我若此刻便收手,那些丢了东西的家伙决计会怀疑到我头上来,接下来的计划自然也便做不成了。”聂宣黑黝黝的瞳眸一转,啧啧两声道:“在天下英雄眼皮底下炫技自露,简直无疑找死,我可是为你冒了天大的风险,事成之后你总得好好补偿我才行。”
“你若能活到那个时候再说。”
“啧!太晦气了,呸呸呸!我聂宣福大命大,定要活过百岁才肯蹬腿咽气,生他十七八个娃给老子送终,老婆不用多,有你一个就够了”
我脸一沉,杀人的眼神飘瞥而至。
聂宣总算明白我动了怒气,立马乖乖闭嘴,满腹委屈地低头揉弄着衣角,咬唇外加泫然欲泣的模样,格外楚楚可怜。
等收拾好满地碗罐残羹,我起身欲走,却冷不防被他伸手阻拦,怀中瓷翁一阵叮咣作响,险些倾倒在地上。
第90章 嗟来之食()
聂宣很快恢复如常,松开已然被扯得变形的半幅裙角,一脸懵然,“你要带着罪证去哪?”
我微微一愕,登时会过意来,耳根滚烫到快要滴血,几乎是下意识的放落怀中瓷翁,故意岔开话题:“明日你要接着设赌局,想必无暇分身,我想在堡中四处走走,探听些情报。”
他一副要笑不笑的克制样子,像似发现了什么十分有趣的事情,望着我张了张嘴,开口却是:“一切小心。”
我轻应一声,随手掸掸裙幅,故作无事地跃下巨岩,径自折返回寝居。
不过盏茶时分,便已沿着栈道一路来到后舍,刚穿过由山石斧凿而成的月门,陡然发现有三五个人正在跟云疾说些什么,衣着装束尽是玄门道袍,莲冠博带,一眼便瞧出是武当弟子的标准服色。
那带头的道人少说也过了不惑之年,言辞简练,神情更是磊落自如,不沾半分烟火。
还未来得及将在场众人挨个观察一遍,几名弟子之中似有人察觉到异样,突然毫无征兆地转过头来,探寻的目光隔着几许藤萝遥遥投至,我下意识伏在石壁上,直到确定没有被人发现,才运功屏息,偷听起二人的谈话来。
“可疑之人?”清朗的声音透着丝丝错愕,复又逐渐趋于一片茫然,“若真要找行迹可疑之人,参会人中只怕有大半数人来历不明,你们好歹交代些线索,也总好过这般寻法不是?”
“莫施主切莫着急,容贫道法令在身,只能长话短叙,此番遵掌门师兄之命,为的仅是查出今日晚膳失窃之事,那贼子连盗数日膳食,还留下字条狂言要盗尽此间天下英豪,如今动用了我派弟子巡访,已经有失武林正派颜面,若再纵任他逍遥世上,此事便未免有些太过可笑了。”
我闻言登时怔住,循着此人所说的线索,几乎可以断定此事百分百出自聂宣的手笔,如此大张旗鼓招摇过市,目的自然是为了引起若水神宫的注意,如今武当派出弟子四处打探,分明是有意借着近日堡中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寻找机会来暗查玄丝拂尘的下落。
武当掌门震阳子的确不愧一派掌门宗师身份,行事老成持重,由此便可见一斑。
云疾同样吃惊不小,半响默然未语,“偷膳食?哼!这小贼忒也嚣狂,杀一儆百,又有何不可?朱道长大可放心,我若有何蛛丝马迹,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听到前半句的瞬息,我心口骤然一紧,还没来得及考虑到事情会向某种地步发展,倏忽听见他后半句接踵而来,口吻中反倒透露出些许遮掩的意味,一颗悬着的心才终于缓缓落了回来。
直到一连串的脚步声渐远渐弱,我才掀了垂蔓钻进月门,一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