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我抖开流火氅,手中如有火红熔浆流淌,我将裘氅披在刑岳身上。
刑岳久在军中,对珍玩奢品一向漫不经心。可饶是如此,他也能看出流火氅非等闲珍品,立时就要推却。
我双手按在他肩上:“岂曰无衣,与子同袍。你我兄弟,难道还要为一袭裘袍推来让去?朕希望表哥日后时常穿戴此袍。”
直到刑岳告退,霜橙方喃喃道:“主君这么痛快就把流火氅送出去了?”
汤圆接道:“阿姐不是亲眼看见了么?阿姐往日还埋怨我和汤饼不加劝阻,今日阿姐就在身旁,不是也拦不下?”
馎饦两不相帮:“不过身外之物,送出去就罢了!”
我背对几人,默然摊开手掌,掌心几处指甲掐出的血印,有些已洇出血丝。
我迈步就向外走。今日虽免朝,总要去两宫太后处请安。
第99章 珍珠()
高昌公主在燕然馆自尽,终难免一场是非。
高昌国要求归葬公主的奏表,直送入政事堂。礼部主客司和鸿胪寺的官员,在朝堂和燕然馆之间,往来奔波疲于奔命。
我自是受了太皇太后一番斥责,至太庙罚跪三日,静思己过。
三日后,我至慈寿宫谢罪,神情恭顺而从容。当时恰好刑岳也在,披了我送的流火貂氅,立于一侧。他并未替我说话,但太皇太后看向我的眼神微妙而晦涩,似乎在看一座迷雾笼罩的城。
“皇后病体不支,奏表自请退位,落发修行。”
我心下一惊,正要开口,就听刑岳徐缓说道:“臣启太皇太后,七妹在家时一向憨玩,或许不惯内廷沉闷,郁郁成病。不若请皇上过去,同七妹说说话,或许病情可稍缓。”
太皇太后目光如炬盯住刑岳,半晌她又把视线移到我身上,逐渐缓和。
我欠身,表示愿意前往凤仪宫。
太皇太后终是叹了口气:“不妨一试。”
我深深行下礼去:“是!”
暗黑无光的前方,似乎出现针尖一点的光,虽然微弱,有光总有希望。
步出慈寿宫门,我已是汗湿内衫。
无力的扬手挥退请我登辇的辇郎,我想在宫中随意走走。
四月多寒,十月多暖。初冬素有小阳春之号,这几日暖阳喜人,我却无心负暄行乐,只是低头踩着飞檐与树木交织于地的影子,行经重扉层院。
“主君,前方就是漪兰殿了。”
我蓦然止步,喃喃道:“漪兰殿啊”
前些时日,因纫秋之故,我时常出入漪兰殿。但那一夜、我期待已久本应缠绵悱恻的一夜,却发生了太多事。
那夜之后,连我都觉察到自身的变化。我不敢再如以往一般言行无忌,我变得多疑善猜。我想到纫秋的家世,想到她对付太皇太后的狠辣手腕,对她难免心生忌惮。
我对纫秋的情感,是我无法言道的复杂。我时常想,若她不是姜逢之女、心无城府,而我手握至高无上的君权,那么许她以皇后,又有何不可?
我眺目望去,只想远远的看一眼她。谁知此时周慧正在殿外,同宫女言笑。
我笑了笑,不由自主便向她走去。
周慧半倚在贵妃榻上,背对着我,听得宫女报说,犹自不敢相信一般向后张望。
“圣上?!”周慧惊喜参半的叫了一声,仓促就要起身。
我忙快走两步按住她肩膀:“你身子沉重,就不要再讲虚礼了。”
宫女忙抬了一方矮凳放在周慧软榻旁,我撩衣摆坐了。
“圣上可是来看视姜容华的?容华娘子去朱雀宫有一段时候了,想来也快回来。”
“朕是来看你的!”我淡然回答。
周慧眼睛笑得弯起,眸中水光潋滟。
她的身孕已近八月,腰身异常粗壮,小腹隆起得极高。
“朕听山药说,你时常头疼,腿脚也都肿了”
“奴婢没事!”周慧忙摇头,“山药姑娘告诉奴婢,孩子出生后这些症状就会自动消失。”
我张了张口,下意识就要允诺她,皇子降世后,我会好好待她。但话到嘴边,又被我吞咽回去——不能兑现的承诺,说了又有何用?
周慧斜绾一个慵妆髻,插一支我前些日赏赐的砗磲什花簪,粉白裙袍。虽素朴无华,周身上下却散发出即将为人母的柔润之美。
她轻柔地抚在腹部:“奴婢真想快些把这磨人的小家伙生下来,早些看看他长什么模样。”
我忙错开眼中,心底一片惨淡。
“圣上怎么了?是不是奴婢的话,让圣上不高兴了?”
我回头看她,挤出一个笑容:“慧儿说什么,朕都高兴。朕是在想,你腹中这孩子,是皇子还是公主”
“所以奴婢才说,想要快些把孩子生下来,就能早些知道是儿还是女。奴婢巴不得快些看见这孩子!”
我的呼吸变得沉重:“朕想听听你的期待。”
“奴婢不敢有期待。就像奴婢在熏风殿奉茶二载,从未期待过圣上会在某一日降临,更不敢想象您会宠幸奴婢。温姐姐说那是奴婢命好!温姐姐还说”
周慧低下头,说不下去了。
我无言地看着她,她哪里知道,她视为姐妹的温小玉,实际上嫉恨她入骨!
我握住她手腕,柔声道:“慧儿,别再想了!你这般难过,你姐姐若魂灵有感,也会难安。”
我永远都不会告诉她真相,让她在记忆中,保留曾经最真切的姊妹情深。
“启禀主君,礼部主客郎中贺隼在内廷宫门外,请求见驾。”
我回视前来禀奏的饼饵,略一思索,点头道:“朕知道了,召贺郎中至紫宸宫候宣。”
饼饵退下后,我看向周慧,她眼中有些黯然:“奴婢恭送圣上。”
她勉强要站起身,我忙拦阻:“你不用起来”
但是周慧执意如此,她起身时扯动襦衣,我看见她淡粉的衣领中,分明露出一截朱红丝线。
我心下好奇,便以手指挑出丝线,一颗洁白莹润的珍珠,在我指尖滚动两下,瞬即划下。
“慧儿!”我心中大恸,无法言语。
周慧未施脂粉的脸颊稍显苍白,她盈盈一笑:“这是圣上初次见奴婢时赏赐的珍珠,虽然后来圣上屡有赏赐,可这珍珠总是不同的奴婢便将珠子随身佩戴,生死不离。”
我听见这声“生死不离”,不由皱紧眉头。
周慧抬头看我,眼中有浓浓的不舍。
我揉了揉她的头发,突然半跪下去,周慧吓得想要后退,却被我揽住腰。
“别动!朕想听听”
我侧头贴近她的小腹,周慧双手凌空呈虚捧状,似乎在保护她的孩子,也在保护着我。
良久,没有任何动静。我有些失望,轻按在周慧小腹上:“孩子,你就这般不喜父皇么?”
话音未落,我手触碰的地方,似有人回应一般,我手按的地方竟抖动两下。
“圣上,你听见了么!”周慧哽咽,有一滴泪水直直坠落在我脖颈上。
“听见了听见了!孩子在动!”我几乎将半张脸紧紧贴在她腹部,感受生命虽弱小却有力的搏动。
第100章 转机()
我站起身,觉察身后有人正用异常炽烈的眼神注视着我,倏然回转身,就见纫秋站在前方不远处,眼神淼淼,如雾拢波心。
她为何会如此伤感?
那一刻,我虽看不清她的神情,却敏锐地捕捉到她的情感。
我向她迈了一步,纫秋惊觉,瞬即向我屈膝行礼,逃避似的转身离去。
我看着她的背影,又回首看向周慧,竟会觉得手足无措。
这个女子,不费吹灰之力就可挑动我的喜怒。当我以为对她的情愫,已随着时间逐渐消褪。可每次重又与她相见时,就会感到百爪挠心、痛痒兼半。
那个时候我还不懂,这个女人,生来就是我的冤家。
既然刑氏欲立周慧之子,那么至少在生育前,周慧是安全的。我温言抚慰一番,我不是没看见她眼中的缱绻不舍,但当时我心中已有决断——在周慧分娩前,我是不会再见她了!
因为每多看一眼她隆起的小腹,感受一点到孩子的生命搏动,我就会增加几分心中的不忍。
与其如此,不如不见!
痛下决断,便是撕心裂肺、惊魂动魄。
步辇尚未停下,我远远就看见贺隼清瘦如竹竿的背影。
我忙命辇郎停辇,飞身跃下步辇。
“贺卿!”我快步上前扶起贺隼,“这几日辛苦贺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