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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绝不能背叛他。”
他要她不要背叛厉晫。
时吾君的身子晃了几晃,仿佛又看见那夕阳下孤零零的坟茔,仿佛又回想起那一刻的痛断肝肠,她眼中热了又热,喉中泛起阵阵腥甜,交握的手指却将骨节扭成了不可思议的程度,那钝痛像缓慢滑行的刀锋,一寸寸地切进她的心里,生生逼退了她所有的柔软。
“长公子放心。”她背对着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一种无可挽回的孤绝,“我既然做了荆王妃,自然会担起荆王妃的责任,守好荆王妃的本分。”
身后静悄悄的,没听到任何回响。
时吾君也没有回头去看,许久之后,她涩痛的眼珠僵硬地一转,看向不远处的宝瓶门下,思凰正疾步走来,后面跟抱着披风的若初。
思凰走近,做了个手势,让若初为她系上披风,左右看看,没发现其他人,“世子走了?”
时吾君沉默地点了点头。
思凰瞧她神色有异,不由问:“您和小王爷说了什么?”
时吾君咽下口中的腥热,将方才那一幕自脑中抹去,唇畔露出一个欣慰而又伤感的微笑,扶了若初的手,“没说什么,谈些旧事罢了。”
相见争如初不见,若往事不再,不论是他还是他,都还是,不要再见了。
八月十三,时家出殡,厉晫一路护送,表现得就像个普通的女婿一般,只不过他的殷勤旁人都看在眼里,只是针对时盛容罢了。
明光帝还特别派了吴宽来观礼,以表哀悼。并在那些新坟刚刚填完最后一锹土之后传了明光帝了口谕,宣厉晫即刻入宫觐见。
厉晫领旨而去,临走时目光与时吾君飞快地一碰,见她双微红的眸子如一汪深泓,平静而又坚定,仿佛能隐藏一切的暴风雨。
心里忽然觉得十分慰藉,眼前这么多的人,就只有她知道他将要去面对什么。
一路策马至皇宫,下了马,厉晫疾步行至朝晖殿,向明光帝行礼道:“儿臣见过父皇。”
明光帝素来勤勉,此时仍在批阅奏折,闻言轻轻“嗯”了一声,便不再说什么了。
厉晫极有耐心地等着,偌大的宫殿内,只听到明光帝翻阅奏章的声音。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明光帝突然道:“如今东宫空悬,你觉得,你们兄弟三人,谁适合做这个位置?”
说完,他便抬起头,目光锐利地射过来,就像是支蓄势待发的箭,稍觉异状,便会呼啸而至。
厉晫深知明光帝故意在葬礼上急诏他前来,又晾了他这么久才冷不丁地抛出一个这样的问题,就是为了打他个措手不及。因此不仅他的答案很重要,而且应答的速度也十分关键,快了,是早有准备,慢了,是心思深沉。
因此他先是露出惊愕之色,随即略沉吟一下,方笑着开口道:“若是让儿臣说,眼下看来,只有二哥最合适。”
“哦?”明光帝慢慢地拖了个上挑的长音,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厉晫含笑道:“六弟那个脾气秉性,父皇您最清楚不过,我这个做哥哥的也就不多说什么了。身为父皇的儿子,儿臣也不能说完全没有雄心壮志,但是儿臣尚有自知之明,领兵儿臣自信绝不输人,但治国却没什么信心。当然,若是没有二哥在,儿臣说不定还会和六弟争上一争,但是既然有一个出身高贵、秉性恭孝、宽厚温和、上得父皇欢心下的百官拥护的完美二哥在,儿臣这般比六弟强不多少的狼藉名声,还有什么想头?便是父皇答应,估计群臣都不会答应。”
厉晫此时对明光帝的态度,正如若拙当初对时吾君的态度,就是“至忠”。
什么是“至忠”?就是说真心话,半点也不藏私——关于皇位,身为皇子,说半点也没想过,明光帝肯定是不信的。
但明光帝和时吾君又有不同,若拙对时吾君可以完全坦白,但厉晫却不能——当着皇帝的面,毫无遮拦地说很想要皇位,那也是在找死。
所以他巧妙地拿捏了一个度,就是坦白到只要让皇帝以为是真心话就行了。
而这番话说完,明光帝认为厉晫说的是真心话。
“百官拥护”明光帝低低重复一遍,“哼”了一声,“你还知道自己名声不好!那为何还得陇望蜀?时家那个天下第一美人,还不能满足你?”
“父皇这话从何说起?”厉晫猛地愣了一下,随即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父皇是说贺兰大小姐呀?这事说起来儿臣也是不得已,母妃提起这件事的时候,儿臣正好心存愧疚。而且母妃那个脾气,父皇您是知道的”
第31章 四海升平()
说起来,闵妃算是后宫里少见的直脾气了,虽然因为家教的关系,并不会因为生气做出有失身份的事情,但有什么不高兴都写在脸上,从不藏着掖着,更不行那龌蹉之事,她之所以多年得宠,多少也是因为这个性子令明光帝比较放心。
厉晫说到此处故意停下,一副牙疼的样子看向明光帝,见他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这才继续说道:“又当着温贵妃娘娘的面,也不好拨了娘娘的颜面,只好应了下来。反正,儿臣想,不过是后院里多个女人,能有什么?最多不过是儿臣多辛苦辛苦就是了!”
他一副厚颜无耻的样子,活脱脱一个兵痞,半点也没有身为皇子的贵气。
明光帝探究地看着这个儿子,似乎在思考他话中的真假,“这么说,你不是非娶贺兰大小姐不可?”
厉晫摇摇头,道:“父皇明鉴,那贺兰大小姐是清流的妹子,清流注重手足,对几个弟妹向来疼爱。他弟弟的事儿臣虽是无奈,但毕竟人是没了,若再强求他妹妹为妾,那他不是要恨死儿臣?”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垮了双肩,长叹口气,“他心存明月,儿臣不过是一介武夫,这几年志不投道不合渐行渐远,但儿臣和他少时的情分总还是有的。且当年战场上,他还替儿臣挡过箭儿臣就是再混账,救命之恩总不能忘。所以如今便是不再亲近,也不想他恨了儿臣。不瞒父皇,如果能够选择,儿臣如今就是打光棍,也不愿再同贺兰家有什么爱恨纠葛。”
军人重情义,这话,明光帝也信了。
于是他点点头,“你不好拂了你母妃的面子,这事朕知道了,总算你还没糊涂到为了女人伤你母妃的心。不过”他以一副“瞧你那点出息的样子”瞧了他一眼,“女人是要宠,但是也不能太过。”
厉晫笑道:“谨遵父皇教诲。”果然,容儿刺伤他的事,明光帝都知道了。
明光帝又道:“可这同温贵妃娘娘的面子,又有什么干系?朕怎么不知道你还这般周全,连旁人的面子都顾及到了?”
厉晫耸耸肩道:“贺兰大小姐打出生就记在贺兰夫人名下,在贺兰夫人身边长大,而贺兰夫人同温贵妃娘娘是堂姐妹,儿臣不答应这件事,好像是嫌弃人家姑娘似的,扫了贺兰夫人的面子不说,温贵妃娘娘脸上也不好看,回头贺兰尚书怕也会记恨儿臣,所以儿臣当时就算一万个不愿意,也只有答应下来,想着大不了以后对贺兰大小姐好些,清流心软,时间长了定能谅解。”
明光帝深思地看了他一阵,忽然摆手道:“朕知道了,你退下吧。”
厉晫便规规矩矩行了礼,退了出来。
傍晚,便有圣旨下来,赐婚贺兰纤云为权王正妃,擢原昭武都尉徐自牧任京卫总指挥使。
消息传来的时候,厉晫正在时吾君的不器堂,两人刚好谈到这件事。
“恭喜王爷得偿所愿。”瞧厉晫那如沐春风的神色,那徐自牧是谁的人自不必说,时吾君抬眸一笑,宛若春花良辰,“王爷好口才,看来是您的话起了作用。”
既然身为皇子想要继承皇位是本能,那厉晞为什么会是例外?既然他不可能是一个例外,那么给人的感觉为什么那么无争无害?
贺兰扬颖之死毕竟与厉晫有些牵扯,君臣多年,明光帝自然了解贺兰萧不是个能为家国大计一笑泯恩仇的人,如果闵妃和厉晫没有逼迫他,他为什么同意将自己的女儿嫁给厉晫?
还有温贵妃,她已经是大泱地位最高的女人,贺兰夫人身为一品诰命夫人,又算是皇亲国戚,一旦明光帝摒弃对厉晫先入为主的成见,冷静下来就该想到,闵妃和厉晫该是用什么样的手段才能威胁到这两个女人?
这么反过来一想的话,如果温贵妃和贺兰萧所控诉的都不是事实,那么事实就是,他们是在沆瀣一气,联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