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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节,一大家子千里搬迁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连个主心骨都没有……我们两个姐姐无能为力,只会一味痛哭流涕,只有你这个弟弟迎进送出,把叔叔好好安葬,还领了一家人筑庐隆中,好歹有个安身之处……你还不到十七岁……
“二姐笨,没有本事照顾好你们,只能缝衣做饭,你大哥远在江东,多年音讯全无,后来寻得了消息,一年半载才来个书信,二姐常觉得这家里好像没这个人……均儿年纪太小,性子柔顺不能担事,最让二姐操心……只有你,一门心思只为家里做事,从没埋怨。其实想想,那时你也是个孩子啊,怎么能负担那么多呢……如今,你好不容易成家娶亲,得了几日安生过活,可又……”
她说不下去了,眼泪“啪嗒”掉在手背上,她抽噎着捂住了脸。
一阵忧伤陡然涌上诸葛亮的心头,他扭过去,伸手抚住姐姐的肩,轻轻地环住了她。
夜晚,萧萧疏疏的风一直没有停止,诸葛亮从二姐的房里出来,迎面一股透骨冷风掀起满院碎叶扑过来,逼得他退后了两步。
他等那风稍稍变小,才顺着房檐下的便道避风而行,手里因提着两篮沉重的橘子,不免减缓了速度。庭院四边厢房皆有融融灯光轻泻,低低的人声从锁窗后透出,那是留宿庞府的访客。庞德公好客,时常邀请青年学子过府做客,纵论天下,有时谈得晚了,若是居家路远,便让他们在家中暂住。庞府还特辟出一溜四进院落,专给这些宿夜学子做暂歇之屋。
前方隆起了一团黑影,犹如平地里跳出了一只乌龟,原来是一座草棚,棚架上爬着干了的藤蔓,垂下的枝条像老人干枯的手指。
棚下有三个绰约人影,其中两个面对面坐在石礅上,中间横了一方石案。案上摆着一盏烛台,灯光照见一方棋盘,第三人倚在棚边,聚精会神地看二人对弈。
“三位好雅兴,大半夜在这里下棋,也不怕深秋风冷,冻了骨髓么!”诸葛亮爽然笑道。
靠着的那人跳了一步:“不知谁大半夜窜出来,我还以为是鬼呢!”
“鬼能吓着徐元直?只有徐元直吓着鬼!”诸葛亮眯着眼睛笑开了脸。
徐庶骂着打了他一拳,诸葛亮把提篮往地上一放:“吃吧,正当时令的橘子!”
“是橘子!”徐庶惊喜地说,“乖乖,又从你二姐那骗来的好东西,我可不会跟你客气!”他顺手拿出一个大橘子,利落地把皮剥得干干净净,几口就吞了一半。
诸葛亮捡出两个橘子放在石案上:“二位棋圣兄弟,可否暂罢一手,赏诸葛亮一个面子,吃些橘子如何?”
下棋的却是马良和马谡兄弟,马良笑放了棋子,剥了两个橘子,一个递给弟弟,一个送入口中:“谢孔明兄赠橘,果是好橘!”
徐庶又摸了一个,一面大口咀嚼一面说:“我说你去了那么久不回来,原来是去骗宝贝了,你这二姐就是好姐姐,对你这混账弟弟甚是关心,我若是有你这没心肝的兄弟,一见面便要打将出去,还送什么好东西!”
诸葛亮瞪了他一眼:“别噎着了,饕餮!”
蓦地,黑地里有个影子若隐若现,像是从夜雾里散逸出的一缕气,徐庶拍手道:“可了不得了,鬼来了!”
“什么鬼?”马谡毕竟年幼,听见徐庶诈唬,又见那黑影飘忽无定,害怕地缩住了脑袋。
“是我!”黑影发出了声音,渐渐走进,案上烛光照见他的脸。
“是公威!”诸葛亮呼道,他用力拐了一下徐庶,“什么鬼不鬼的,只你爱乱诈,吓着了小小马!”
孟建在棚外轻轻一停,倚着棚露出和气的微笑。
诸葛亮笑道:“夜深露重,公威是想参星,还是欲对弈?”
孟建回以一笑:“非参星,更非对弈,乃为私事!”
“什么事?”
孟建走近一步:“白日里在席间稠人广坐,不得和孔明元直私谈,只得趁着夜深无人,暗觅小道偷来一见。”他微微伤感地一叹,“不过三两日,我要回北方去了,此来是与二位辞行!”
诸葛亮和徐庶都一呆,孟建和他们都是因战乱避难荆州,同于精舍潜心问学,一向私交甚好,没料到孟建今日忽然提出要离开荆州,真让他二人格外诧异了。
“公威为何忽有归北之意?”诸葛亮问。
孟建道:“离乡情怯,经年未回,建心有戚戚,想如今北方战乱稍平,便生了埋根桑梓之念!”
诸葛亮长吁:“公威,男儿志在四方,遨游何必归故里,何况北方乃曹操所控,复返乡里,岂非以身投火炉?”
孟建沉默了片刻,道:“我知你赤心系汉室,你有经纶大才,自可力匡国是,而我斗筲之才,不求闻达,只愿埋骨祖茔,也是毕生所愿!”
诸葛亮摇头:“从来薰莸不同器,正邪同冰炭,方今汉家倾危,正朔晦,服色暗,器制残,国家旦夕祸福之间,士大夫奈何不亢扞国难,反而以身歆享国贼。”他怅然一叹,“罢了,你一心北去,也是人各有志,来日,我与元直斟酒折柳为君送行!”
孟建深深一拜:“此一别后,关山重重,不知何时能见,愿二兄保重!”
诸葛亮和徐庶回过一拜,彼此都有些凄然,想着朋友一场,从此山水渺茫,只怕今生难见,心里都流转着不舍。
孟建道:“夜深,我先辞一步,待归乡之日,必再与二位痛饮!”他折身匆匆离开,很快融入了黑沉沉的夜雾中。
诸葛亮默然不语,慢慢地踱出草棚,夜风在身后如往事滚滚而来。天空无星月,惨淡的光不知从什么地方洒了遍地银粉,点点如人的樽前别泪。
“孔明!”徐庶轻轻喊他。
诸葛亮没有回答,他静静地仰起脸,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元直,天下人聚散无依,如天上星云,时时变幻,有的向北,有的向南,各依各所。”
“其实,”徐庶顿了一下,“我现在想明白了一件事。”
“是什么?”诸葛亮声音很轻。
徐庶走到他面前:“我之前是不明白的,直到你和庞士元论辩时势,还有适才你对公威说的一番话,我才慢慢明白了,”他凝着诸葛亮,“你为什么择攻擂之人!”
诸葛亮缓缓垂下眼睛,遇见了徐庶清亮的目光,他沉静地说:“元直以为是什么缘故?”
徐庶一字一顿说得很是清晰:“你要择主于幽微,造时势,行人谋,匡扶汉室!”
诸葛亮立在原地,没说是,也没说不是,清湛的眼睛里瞬时蓄着百种感觉,有感叹,有首肯,有振奋,更有辨不清的复杂。
徐庶的眼睛里濯濯有光:“那攻擂之人,一则为汉室宗亲,血脉正统;二则畅行仁义,名布于天下,能得民心归依;三则数年间虽历经挫跌,仍百折不挠,胸中自有大气度!得此三者,若有贤才辅弼,必可成雄主!”
“元直,”诸葛亮一声激动的呼唤,又迅速地压住那泛滥如洪水的兴奋,沉稳地吐出两个字,“知我!”
徐庶豁然一笑:“孔明若选定雄主,庶愿随从,你我不离不弃,一生相盟!”
诸葛亮又是感动又是欣慰:“元直赤心肝胆,诸葛亮一生能得此友,何所幸哉,何其幸哉!”
徐庶笑着拍了拍诸葛亮的肩膀:“能交孔明为挚友,也是徐庶一生荣幸!”他霎时意气风发,用力一挥手,“孔明若有意,莫如即刻出了隆中,你我共干一番事业如何?”
诸葛亮摇摇头:“不到时候!”
“为何?”徐庶疑惑了,“你还要等等?”
“非也,”诸葛亮慢悠悠地吟哦,“匪我愆期,恨无良媒!”
“良媒?”徐庶错愕,“什么良媒,你又不是找婆家,还找良媒呢!”
诸葛亮不说话了,望着徐庶狡黠地一笑,背着手在院里橐橐散步,将一地碎叶踩出清脆的咔嚓声,一阵风扫过他舒展的眉目,他在风里笑出了声。
身陷夺嫡阴谋,刘备遇险
山道蜿蜒,黄草如野火蔓延,绵绵生到远得望不到的尽头。冷冽的秋风在草上起落,时而扰得遍草横生,时而卷草飞升,时而从高空坠下犹如万流奔泄。
“驾!”刘备抽鞭赶马,马儿腾腾跳过一个沟坎,在崎岖羊肠上策马,坐骑四蹄舒展自如,犹履平地。
“大哥这的卢马儿便是好,四体劲力,行步如飞!”张飞赞道,转头瞧见关羽坐下的追风赤兔,怏怏地苦了脸,“独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