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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厚云层,跨过邈远银河,终于找到那颗最明亮的星辰,那么亮、那么美,仿佛天空的眼睛,永远用超脱的目光注视着人世间的悲欢离合。
记忆在刹那间随风而至,有两个久违的声音在心中荡出了时间的涟漪。
“叔父,那颗星星叫什么?”
“北辰之星。”
哦,北辰之星,居于中央,众星拱之,仿佛君子之德,不偏不倚,坦坦荡荡。那样的君子风范,是他毕生的志向,做一个胸怀天下的君子,为国为民,忧怀济世,一生执着以往,也当死而无憾。
“叔父,我做到了么?”
他用灵魂的声音去问,星光洒在脸上,仿佛泪水般泠泠清亮。
“丞相,巡营已毕,回去了吧。”姜维策马立在轺车旁,觉得夜风寒透骨髓,不由得担心起诸葛亮的病体。
诸葛亮出着神,细碎的月光吻着他苍白的额头,长久的静默后,他哀伤地叹了口气:“是该回去了……”
轺车调转方向,旗帜呼啦啦地扯起清脆的风声,一行数骑驶回了中军帐。
修远跳下车,从车上取了小几搁在地上,双手小心搀着诸葛亮。诸葛亮的手冰得像被抽干了热血,皮肤上沾满了水汽,仿佛被凝成了冰霜。
他和姜维一左一右扶着诸葛亮进了大帐,隐隐的,左近的营帐内灯光悠然,他下意识地望了一眼,他想一定是那些成都少府的太医们在夤夜不休地精研治病良药吧。
一个人病了,让一个国家都陷入了担忧中,是他的福气,还是国家的悲伤呢?修远想着杂七杂八的心事,轻轻地掸去诸葛亮衣衫上的雾水。
“先生,你以后可别在这大晚上巡营了!”他喋喋不休地说。
诸葛亮低声地应着,像是在回答修远,又像是在叹气。
姜维跑进里帐,将灯拔得亮了些,细心地铺好床,手里探向被褥下,并不觉得干硬潮湿,才放心地罢了手。
“先生,啥也别做了,睡了吧。”修远嘱托着,忽然觉得手上一沉,眼前飞起白白的光线,原来是扑向半空中的羽扇。诸葛亮从他的臂腕里松脱了。
两声惊呼撕裂了躁动的空气,诸葛亮侧倒在地上,一抹血从唇边缓缓流出,那鲜红的颜色刺得眼睛发花。他按住胃,忍了一忍,终究那腥味没法按捺,猛一偏身,又一口血吐出来,泼洒在床单上,迅速染红了偌大的一片。
修远吓得脸色白如窗纸,两条腿直发软,抖着手和姜维搀扶了诸葛亮躺好,一路踉跄着去寻太医。待得三个太医心急火燎地跑过来,诸葛亮已是半昏迷了。
“先生,他、他不会……”修远哆哆嗦嗦地说,眼泪直飙出来。
太医们顾不得回答,手忙脚乱地抢救,又是灌参汤,又是行针灸,又是敷药膏,方才让诸葛亮缓过气来。
修远见诸葛亮好转,擦着满脸的冷汗,扶着两条仍在发抖的腿,跪在诸葛亮的榻前,颤抖着说:“先生,你可吓死我了。”
诸葛亮想对他笑一下,到底乏力,只觉得晕眩,眼睑沉沉地耷拉下来,看什么都成了双影。
太医收着药箱,因劝道:“丞相不可再操劳国事,本在病中,还夤夜巡营,太凶险。”
诸葛亮虚弱的声音像墙角的风:“没有下一次了。”
他努力地让自己清醒起来,目光直直地望向姜维,虽然无声,却饱含了许多内容,有问询、有鼓励、有期望。姜维刹那便懂了,他抹掉眼泪,沉着地说:“丞相放心!”
诸葛亮终于笑了出来,笑容却渗着血的惨淡。
临死别遗物赠家人至末路心系社稷事
蜀军,先锋营。
一爵酒倾倒入腹中,魏延胸中的郁闷还没有排解,那浇下去的仿佛不是酒,而是热油“嘭”的一声燃起了烦愁的火焰。
赵直悠闲地用两根指头端起酒爵,自在地呷了一口,闭着眼睛细细地品咂着,玩味着,赞道:“魏将军打哪里寻来的美酒,果然醇洌爽口!”
见赵直这般舒坦快意,魏延不无羡慕地说:“元公好兴致。”
赵直一口饮完爵中酒:“我闲人一个,既不燮理政务,又不摧城拔寨,比不得将军,国之栋梁,社稷基石。”
魏延闷闷地叹口气:“我是什么国之栋梁?说来,还不如做闲人!”
赵直微微乜起眼睛:“哦?将军何以自轻自贱,这三军上下,谁不知将军乃军中巨擘,哪一次大战少得了将军。”
魏延嘲笑了一声:“虚词罢了,不作数!”他又满斟了一爵酒,依旧是一饮而尽,酒水下肚了,却始终闷闷不乐。
他把酒爵一顿:“元公,你这几日去看过丞相,丞相的病如何,能否好转?”
“不好说。”
魏延揪着两道眉毛:“唉!”
“文长何故哀叹?”赵直用玩味的目光望着他。
魏延不甘地说:“丞相这一病,只怕就要退兵了。”
“退兵就退兵,丞相病重不起,三军无帅,也该退兵。”赵直说得很轻松。
魏延棱起了眼睛,血红的酒意从眸子里翻出来:“十万大军出动,在五丈原耗了半年,说退就退,儿戏!”
赵直心中一跳,不动声色地说:“文长这是何意?”
魏延醉意浮起,喷着焦躁的火说道:“丞相若早听我言,出奇兵穿子午道,旬日之间长安已在掌握,关中之地尽归我所有,此时别说是耗在五丈原种田,只怕已去洛阳垦荒了!”
赵直听着魏延这没顾忌的大言,眉心一耸,倏忽又松开,他露出一丝吊诡的笑:“文长果然腹有经纶,好个志向!”
“有志向又怎样,奈何丞相不听,数年北伐,寸土未辟,寸功未建,徒劳民力,空竭府库,朝中非议不断,将士寒心彻骨!”魏延越说越恼恨,砰砰地捶着酒案。
一滴冷汗从赵直的鼻尖滚落,一颗心向上一蹿,他按了下去,强作镇静地说:“可丞相如今重病,他为三军统帅,至此非常之时,顾虑大局,权行退兵耳,至于他日该如何改变行兵之策,以后再说。”
魏延哼了一声冷笑:“一人病重,便致国家疲敝,所谓忘身为公,尽心无私,便是这样么?”
赵直只觉莫名寒气穿透骨髓,魏延心中的怨气太深太厚,他对诸葛亮虽然面上恭敬畏惧,其实心里积攒了太久的仇隙。诸葛亮在一日,在那威压下,他便强忍得一日,诸葛亮一旦江河归海,谁能束缚得住这只愤怒的猎豹呢?
魏延瞠着两只圆滚滚的眼睛:“元公,你和丞相甚有私交,你说,丞相是何等心思?自他秉持国政,十余年间,那手中权柄不让出一分一毫,他是当真全心为公,还是贪恋权柄?”
赵直干笑了一声:“我一介闲人,承蒙丞相瞧得起,做了府中的食客,与丞相清谈耳,军国政务一概不懂。”
魏延喝了半日闷酒,说道:“元公,你为占梦大师,可否为我解一梦?”
“好,文长但言。”
魏延慢慢地回忆着:“我昨夜梦见头上生角,不知占在何事上?”
赵直心中狂跳,手心竟渗出了汗,他努力让自己显出喜色:“头上生角……文长为军中猛将,所谓麒麟之才也,麒麟有角而不用,此为不战而贼欲自破之象也!”
“不战而贼欲自破之象?”魏延疑惑。
“然也,”赵直洒脱地一点头,“不战而贼自破,不谋而事自成!”
“不谋而事自成?”魏延眼睛亮了。
赵直故意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凡事有急而操切之,亦有慢而隐忍之,将军此梦,占在后者,若能忍耐,不行贸举,善莫大焉。”
“忍耐……”魏延低喃,笑容在酒红的颊边渐次开放,他像是想通了什么,爽朗地笑了两声,拱拱手,“多谢元公良言!”
赵直谦让地一揖,兀自低了头饮酒,眸中一点森冷的笑落在了酒爵中。
孩子在花团锦簇的庭院里奔跑,满院的花开得泼辣鲜艳,犹如一面编织精美的氍毹,一直铺到目力不能抵达的天尽头。
“小二!”是谁在喊他,他回头看去,爹娘倚着竹帘,明晃晃的光芒映着他们含笑的眼睛,真像碧水里遗留的珍珠。
他咯吱咯吱地笑开了怀,嘴里缺了牙,他应了一声,却转了个弯,跑出了院子。
他看见一株大桃树,蓬蓬如车盖的树冠撑开成一把打伞,树梢上结满了粉红粉红的大桃子,像是亮在天上的无数盏明灯。树下站着许多孩子,他们跳着闹着,想要去摘树上的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