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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谋小计五十年:诸葛亮传-第38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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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我……”姜维想说点什么,可他天生嘴笨,憋不出一个字。

    诸葛果看见姜维腰间未去的绖带,闹脾气的恨意塌下去一个角,她缓和着语气:“你节哀。”

    姜维怔住,他张了张口,只憋出两个字:“多谢。”

    诸葛果心里发梗,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她觉得自己太没出息,明明选择了清心寡欲的后半生,为什么一旦遭遇他,所有费了无穷力气修建起的坚固防线都溃不成军,莫不是前世孽障,今生遭殃么?

    她不想再见他,听他的声音,看见他的眼睛,他的一呼一吸,一颦一喜,都让她痛不欲生,她便越过他,仿佛越过一个不相干的陌生人。

    姜维呆呆地看着诸葛果的背影。风来了,千竿翠竹婆娑起舞,那女子便被亿万片叶子包裹起来,仿佛封在琥珀里的一滴悲伤的清泪,慢慢儿,消失了。

    成都传舍。

    一阵风敲着门,急躁地砸出几声愤怒的吼叫,李严紧张地跳了起来,再仔细一听,才辨认出是风敲门。

    自两日前他从宫里回来,他便一直被风声鹤唳的恐惧攫住,每一刻都不得安生,睡半个时辰便爬起来四处看看,也不敢去院子里散步。他担心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忽然跳出来,到底是什么东西,他其实也说不上来。

    廷尉府的问案官吏上午来问过话,他自然不承认自己知情,做足了委屈无辜的受害模样,蒙得廷尉官吏真以为他背了黑锅。私下里,他已给还在汉中的成藩、狐忠送去消息。送的不是信,他怕留下把柄,托了心腹传的口信,想来应该比朝廷遣去传人的使者去得早。

    狐、成二人大约不会把他供出来,但他们知道自己的阴事儿太多,若是为了自保,把他的秘密全抖露出来,他可就真的死无葬身之地。

    早知道离开汉中时,先把这两人解决了,仍和上次盐铁亏空一样,做出畏罪自杀的假象。到时死无对证,朝廷彻查不下去,这案子也就无声无息地消弭了,何至于如今提心吊胆,总觉得有一柄刀悬在空中,拉住刀的那根绳索攥在别人手里,生死竟由不得自己做主了。

    若是成藩、狐忠顶不住虎狼之吏的拷掠,一股脑儿全招认了,该如何应对呢?李严愁苦得像热锅的蚂蚁,来来回回只是煎熬。迫不得已,一定要想办法封住他们的嘴巴,唯有他们不说,自己才能逃过劫难,当初自己不出面,不就是为了预防这一天么?他想到这里,眼里闪过了阴毒的光。

    “将军!”外边铃下喊道。

    李严不耐烦地应了一声:“什么事?”

    “丞相府主簿求见。”

    李严像被蜇了一般,身子一跳:“啊?”他咽了口苦巴巴的唾沫,“请、请进来!”

    门嘎嘎开了,修远抱着一个包袱走了进来,礼貌地称呼道:“骠骑将军。”

    李严看了修远半晌,像是在他身上找寻诸葛亮的影子:“是修远小哥,你有事么?”

    修远不涉寒暄,开门见山道:“我奉丞相之命,送两件物什给骠骑将军。”

    “物什?”李严愕然,“是、是什么?”

    修远不答,他只把包袱取下,轻轻放在长案上,解了丝绦。包袱摊开如一张皮,里边露出两卷文书,他合拢起来,一并捧给李严。

    李严疑惑地接过来,先看了修远,却只是清水般地平静,到底是诸葛亮的人,年纪轻轻却学得了诸葛亮的冷峻,成了撬不开的铁板。

    李严便抖开了文书,先开一份,再看第二份,一开始看得昏头,还以为是诸葛亮寻他开心。过后却是越看越惊心,不知不觉,那冷汗已渗出了鬓角额头,在后背上粒粒清晰地爆出来。

    “这、这是哪里、哪里得来……”李严双手发着抖,文书已握不住了。

    “去年张裔自尽前,送给丞相保存。”修远淡漠地说,脸上的沉静和诸葛亮如出一辙,李严恍惚了,还以为这说话的是诸葛亮。

    两卷文书滚落下去,撞在地上,啪啪两声仿佛钢鞭挥舞,打得李严浑身一阵接着一阵地战栗。

    这两份文书是盐铁赋造簿,一份是真账,一份是假账,都为张裔所作。真账上明确地记录了挪去江州的盐铁亏空,以什么为由头,经过哪些人的手,最后又送去哪里,每一笔都清清楚楚,俨然是张裔当时为了防备李严,特意留下的后手。李严曾经以为张裔一死,所有罪证都抹平了,可他断断没有想到,张裔竟然会把账目清单做出来,更想不到的是,张裔把这账本交给了诸葛亮,成了诸葛亮将他一击中的的致命罪证。

    “诸葛亮,你、你可真狠!”他咬着牙,蓦地昂起头,苍白的脸上豁然是视死如归的倔强,“你明说了,你家丞相想要我怎样?是弃市,或者夷三族?”

    修远见李严对诸葛亮不敬,心里登时来了气,也管不得李严官职比自己大,该有尊卑之分,那本来就憋闷的恼恨此刻全发泄出来:“骠骑将军,你这是什么话,好似我家先生要和你作对。你也不想想,是谁先存了争权心,罔顾公义,图谋私利,几番贻误朝廷公事。我家先生为顾全大局,处处忍让,为你包庇下天大的罪过,你不仅不思悔过,还妄生险恶心,致使北伐大业一朝废弃,这罪责你担得起么?”

    李严呵呵冷笑起来:“算了吧,他还处处忍让,为我包庇罪过,呵呵,我真要谢谢他的好意了!承蒙他还把这真假账目送给我,他可想得真周全,杀了人还要人家为他歌功颂德,可是非凡人物,怪不得巴蜀百姓齐声赞颂,不是天子,胜似天子!”

    修远气极了,一巴掌拍在案上,厉声道:“骠骑将军!”他索性把什么顾虑统统撕开,“你心里存了龌龊想法,自然以为天下人都龌龊了!我且问你,盐铁亏空,你拿了没有?运粮不力,贻误军情,你做了没有?若是你拿了也做了,还一门心思载诬忠臣,争权夺位,自己不干净,又有何脸面去责怪他人?若你是清贞廉洁,旁人纵有诋毁,又能奈你何?你和先生同为托孤重臣,先帝明诏托先生以举国之重,这岂是先生强逼来的?你不服先生权重,便生出嫉恨,我再问你,是你先生出夺权心,还是先生?你说巴蜀百姓齐声赞颂先生,对,先生为了季汉康宁,鞠躬尽瘁,呕心沥血,这样的好官,百姓如何不赞?至于你那些脏念头,请你收回去,先生耿耿忠心,有眼睛的人都能看见,不然,先帝岂能以江山相托,难道先帝的眼光还不如你?”

    从来没有下级官吏敢对李严用这种口气说话,李严被修远骂得瞠目结舌,脸上一阵青一阵紫,却回不去一句话。

    修远不容李严多话,义正词严地说:“我再告诉你,先生既把这账目交给你,便没打算收回去,希望你能明白先生的苦心,别再为一己私利罔顾国法,不然,先生也救不了你!”

    他倏地站了起来,再也不想和李严多待一刻,抬起腿便走了出去。

    李严既没有追上去,也没有说话,他傻呆呆地看着摊在地上的两份简册,脑子里像搅面团似的不得清爽。刹时,也不知是恨还是悔,苦闷地长叹一声。

    重犯获赦放逐荒野老臣疲累散兵南山

    紫雾流光中,皇帝的脸像被淡墨皴去轮廓,眉目鼻唇都失了弧度,便似那没有硬度的软面团。他翻了翻案上厚厚的案情卷宗,也不细看,目光幽幽地望着躬身作拜的董允,懒洋洋地问道:

    “李严都招了?”

    “是,”董允道,“李严供认不讳,他称因天雨绝路,粮草备办不迭,为推卸责任,便诓骗丞相退兵。”

    刘禅弹了弹眉峰:“李严起初抵死不认错,还回成都宣明粮草具办,廷尉一彻查,这才不过三日,他便招认?”

    董允听出皇帝有怀疑之意,忙解释:“李严初亦不服罪,然丞相出手笔书疏,与李严供认陈述对照,前后违错彰明。李严词穷情竭,故而顿首谢罪。”

    “是什么手书?”

    “是丞相与李严手书报答,往来信笺,曾提及粮草之事。李严写于丞相的几份手书,说道汉中霖雨,运粮不继,望丞相谅其稽迟之责,可知粮草具办之说是为李严谬谎。其要紧节略已誊录,呈递陛下预览。”

    刘禅听言,便在那一扎卷宗里翻出一册节略汇总来,果然见到李严与诸葛亮手书节略,他匆匆地浏览了一遍,举手拍了一巴掌,摇了摇头:“唉,未曾想到李正方为解己之责,妄生异端,竟敢贻误国政,犯下此等大罪!”他说得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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