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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啷”,他手里的剑掉落了。
无穷无尽的箭,成千上万的光束,仿佛编织了一张严密的大网,所有的生灵都无法从网中逃脱。
这一瞬间,他以为自己回到了街亭,满天箭飞如雨,鲜血四溅。他在光电交加的血肉战场上,透过密集的金属光芒,仿佛看见了马谡一张狞笑的脸。
他拼尽力气仰头张望,激烈的光束在天空密布,连成了一片星光耀眼的长河。“张”字大旗倒塌了,像一场盛大表演的谢幕,如此悲壮,如此凄凉。
张郃伸开双臂向着上空飞舞,在他最后的意识里,是满天血红色的箭雨,振聋发聩的呐喊,脑子里倏忽浮现了“借刀杀人”四个字。渐渐地,世界的一切变得模糊了,惨烈的红之后终于归于死寂的黑暗。
“张郃死了!”一个蜀兵兴奋地高喊,接着是两个、三个……更多的士兵都跟着呐喊。人潮蜂拥而上,一双双好奇的眼睛里却只看见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死了的张郃,便同一株干枯的野草一般,没有一丁点令人欣赏的气质。
漫山遍野都洋溢着这个振奋人心的消息,魏国大将张郃死在蜀军的强弩攻势下,到死都不曾闭上他的眼睛。
“踏踏踏”一骑快马扬尘飞奔,箭一般射到了一支缓缓行进的军队里,两面大纛随着风烈烈招展,斗大的“汉”和“诸葛”在天空中飞扬起了坚毅的面孔。
斥候停在中军队伍前一辆四面遮幅的马车前,眼瞅着姜维策马跟在马车旁,慌忙在马上行了一礼,虽然气喘吁吁,脸上却掩饰不住一抹激昂的喜悦。
姜维一勒马辔,马鞭轻轻挥去:“什么事?”
斥候兴奋地说:“魏将军伏兵木门道,魏军果然遣兵追击,我军大获全胜,还射杀了张郃!”
他的声音很是洪亮,周围行军的士卒全都听见了,乍一听说射死了张郃,抑制不住的笑容流满了脸,一个挨着一个地凑着低声议论,还发出了欢畅的惊叹声。
姜维正色道:“行军途中,怎可交头接耳,全都肃静,否则军法惩戒!”
这一声喝令颇具威慑力,士卒慌忙闭口不言,顿时军阵中鸦雀无声,只听见脚步扣着地,以及头顶上呼啦啦的旗帜响动。
“姜将军,军报还须上呈丞相。”斥候望了望被幔帐覆盖得不透风的马车。
第202章 征程艰难(8)()
姜维向他点点头:“你先退下,由我亲自禀明丞相,你回去传话,丞相有令,魏将军既已得胜,立刻跟随中军,返回汉中,不得延误!”
斥候应了一声,也不敢怠慢,扬手一抽马尾,怒卷风潮般背离而去。
那疾驰的马蹄声渐渐远去,姜维似愁非愁地叹了口气,射杀张郃的消息并没有让他像士卒一样兴奋,压抑的沉重始终包裹着他,让他透不过气来。
诸葛亮已离开中军整整三天,这件事唯有寥寥可数的几个人知道。他临走时定下了伏兵之计,遣魏延在木门道埋伏等待,便是算准了魏军会再次遣兵追赶。诸葛亮算无遗漏,计无差缪,对这一点姜维深信不疑,所以蜀军的胜利早在预料当中,喜悦几成多余。他也不担心诸葛亮暂离军营,他自信自己可以在十天内掌管大局,让蜀军安然无恙地返回汉中,但是十天之后呢?
如果诸葛亮回返成都后没有扳转形势,或者从此竟是回不来了,朝局一旦发生变故,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是他根本不敢想象的。他仰头望着天空变化万端的云层,一团团如同荒野里的白獐,你追我赶,嬉闹逗乐间却暗藏着重重杀气。
急报上的墨字在视线里逐渐清晰了,李严像被蜇了一般,弹了起来,手里捧着的一碗蜜饯直摔下去,响亮的撞击声竟也没让他有反应。
窗外雨声滴答,仿佛有一摊血从房梁上缓慢落下,在冰凉的地面敲出亡灵讽刺的笑声。
李严打了个冷战。
心里机械似的重复着一个声音:诸葛亮退兵了,诸葛亮退兵了,诸葛亮退兵了……
深彻的绝望从李严的骨髓深处爬出来,一把攫住他的心,掐死了,掐成了粉末。
五日前,狐忠和成藩的信也送到他的手中,信里说诸葛亮有可能退兵,将军休得为了一时争心,贻误北伐大事,若是将来出了差池,丞相不容情面,将军危矣。李严仍然不相信地把信丢去一边,他不相信任何人的警告提醒,唯独固执地相信自己的判断。
李严觉得自己像个傻子,被人家操纵在股掌之间,还道自己可以做主人,他是千算万算也算不到诸葛亮会退兵。
李严忽然想起诸葛亮上次来信里说到,若是退兵,大家都担待不起,他在此时此刻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比谁都清楚,诸葛亮回来了,会和他算总账,朝廷也会追究他运粮不济的责任。
他而今已如此下作了,可不能再有蹉跌了,若是再遭贬谪,他就什么也不是了。
是的,什么也不是了,托孤重臣、封疆大吏、两朝老臣,以及他那还没实现的政治抱负,都将成为泡影,也许连命都保不住。
在诸葛亮心目中,他自认无足轻重,想想马谡、张裔,他们可是诸葛亮的心腹,说杀就杀了。可怜马谡和诸葛亮还是通家之好,张裔为诸葛亮卖命这么多年,结果呢?杀他们时,诸葛亮连眉头都不动一下。
诸葛亮的残酷手段,他是一向了解的,背地里也骂过诸葛亮不近人情,想到有朝一日,这些手段会落在自己身上,这让他不寒而栗。
他慌里慌张给诸葛亮写了一封信,因为惶惑,手发着抖,写错了好些字,墨还洒了。他在信里用哀求的语气说:别回来,粮草充足着呢,我明天,不,我马上给你送去!
信才送出去,他却坐不住了,派人出去打听北伐军到哪儿了,什么时候回汉中,打听的人晚回了话,他便是一顿臭骂。
这么苦熬了一天,他再也待不下去了,索性备了车马,领了一拨人往西而去,他是不愿意傻等,想自个儿去打听消息。
哪知走到沮县,北伐军的一片旗帜还没瞧见,却遇见复返汉中的狐忠、成藩,三人连传舍也来不及进,路边见着就说开了。
“丞相退兵,你们怎么不早告诉我!”李严怒不可遏。
狐忠忙解释道:“我们给将军写信告知过,说丞相有退兵之意,将军收到了么?”
是呢,这事儿从头到尾是自己固执己见,赖在别人身上不免无耻。
“那你们说怎么办!”
成藩说:“既然退兵已成事实,只好回汉中迎候。”
李严咆哮道:“这是把我往死路上逼!”
“可以向丞相解释,并不是故意不发粮草,确实是天雨不断,道路难行。”狐忠劝解道。
“他要是肯听解释就好了!”李严拍着手说,他忽然生出一个恶狠狠的念头,“不然就把责任推给岑述,便说是他运粮不力!”
狐忠深以为这是昏招:“岑述是丞相心腹,丞相……不会相信。”
“牺牲一个岑述,总比牺牲我好!”
“可是,岑述只是督粮官,将军才是总督北伐后援的主将,无论如何,将军也脱不了干系。”狐忠小心地说。
“那怎么办?”李严要疯了。
“丞相还没回汉中,也许还有转机。”成藩惴惴道。
“什么转机?”
“抢先向朝廷请罪,不可在丞相上告朝廷后再行辩白,朝廷念在将军是两朝老臣,也许会网开一面。”狐忠诚挚建议道。
李严现在想的是要么跑路,要么鱼死网破,请罪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可是跑路又太窝囊,那就只能鱼死网破。
李严神经质地抽了一下:“我要去成都。”
“将军去成都做什么?”狐忠惊道。
“拼死一搏!”李严说得杀气腾腾。
狐忠听懂了李严的意思,慌忙道:“将军不可!事已做错,不能一错再错,他日酿成大错,悔之晚矣!”
李严决断道:“不必说了,网罟里的鱼还要挣扎,何况是七尺血性男儿,你们放心,若是有什么长短,我不会牵连你们!”
他不容人进言,一时前方传来消息,说北伐军已快到沮县了,前头打着的“诸葛”大旗在日光下熠熠闪烁。血冲上了李严的脑门,顾不得了,当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掉转马头,向成都疾驰而去!
背水一击丞相反戈作茧自缚将军下野
李严恭敬地伏拜在玉阶下,大殿内安静得可以听得见落叶飘落的声音,鹄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