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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有些尴尬，他却格外轻松，认认真真将她标注的地图和沙盘看了一遍，有些愕然：“从这里攻城？”
锦绣标志的那处地方是一座悬崖。
锦绣收敛心神，上前一小步，点头道：“听闻坎儿州植被茂盛，特别是有一种藤条，能长到手臂那么粗，而且最喜欢生长在光洁的峭壁。当然，这只是我的揣测，具体情况还要去了才知道。如果当真有那么多藤条，士兵就可借力而上，而且这一处离城池有一段距离，对方应当不会派兵驻守。从这里上去，绕过这个峡谷……”
她手指从沙盘上划过，将完整的路线规划出来。
殷不悔听完不禁暗暗点头。
她制定的路线全然没有问题，甚至比今日在殿中和国师商讨的还要好上几分，只要悬崖的路可行，他们就能悄无声息登上山顶。
“辛苦你了。”他目光灼灼看着她，脸被火烛映衬的忽明忽暗，那双眸子却格外专注明亮。
锦绣呆了好一会儿。
“我亲自挂帅，三日后出征。”他温声细语，没有隐瞒。
虽然已经知道，锦绣的心还是抽搐了一下。
她怔愣了许久，最终说了句：“可否带我一起去？”
他也愣住了。
她目光如水看着他，没有因为他擅自主张去前线而温怒，但是那双漆黑明媚的眸底有着不容抗拒的坚持。
他微微皱眉。
思忖了好半天才终于点头。
不带她，她肯定不会让他走的。到了营地，派人看护好，不让她去战场便是。
他心中想着，却没看见锦绣眼底那抹坚毅。
怕锦荣冲动冒然进军，他们干脆将行程提前了一天。
和硕满脸忧『色』，带着李术站在宫门前送行。等到行军的队伍走远了，和硕的泪才滑落下来，心里不知为何有些七上八下。
李术咬着下唇，偏头看国师：“国师大人，王上王后此次能凯旋而归吗？”
国师在殷国是特殊的存在，会占卜，订吉凶，甚至能根据日月星辰推算殷国未来的发展命脉。如果说殷不悔是统领殷国发展的至高王者，那国师就是殷国子民的精神支柱。
年幼的李术眼底满是敬畏，他在等国师给出答案。
国师没有说话，昨夜那一卦……双星汇聚，威月冲天，就连传承了百年的龟壳都出现了裂痕！这并不是好的表现，可君无戏言，王上已经说了要挂帅出征，又岂能临时变卦。
他轻轻『摸』着李术的头：“王上一定会凯旋！”
李术脸上立刻『露』出狂喜之『色』。到底是几岁的小孩子，一会儿便耐不住跟着下人去玩儿了。
和硕已经止了哭，国师静静看着她，她也看到国师眼底的担忧。
“术儿这孩子，八字带从龙之像，与我命格相同……”
和硕知道他在说什么，这样的话，从李术出生开始他便在说。
八字带从龙之像，李术是最适合继承国师衣钵的人。
以前和硕是抗拒的，她希望李术能够如锦荣一样征战沙场，成为堂堂正正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而国师……从某种意义上讲，就是以前的巫师，巫术一道，是禁止婚配，要将自己的一生都奉献给神明的！
哪有娘亲希望自己的孩子孤家寡人，所以和硕一再拒绝。
但是今日……
她突然有种深深的无力感，殷国和启国的战争，疆域的扩张，无法预料的危险……
“我的寿元至多还有十年。”国师声音缓慢，面容淡然。
和硕却张大了嘴巴。
她这才注意到，国师已经很老了，他的头发完全发白，脸上满是皱纹，握权杖的手也开始颤抖。
国师若是没了，那殷国……她不敢往下想。
她很挣扎。
“我不能替术儿做主，能否让我问过他，再下结论？”她犹豫再三。
国师脸上『露』出一丝喜『色』：“好。如果李术愿意跟我学习，我保证，一定将毕生所学传授给他，李术一定会是草原最年轻的巫师，未来……也会是最年轻的国师！”
和硕脸上没有半分喜『色』，叹了口气，忧心忡忡地离开。
这天夜里，和硕将李术叫到跟前。
他虽然年纪小，但是心智成熟，所以她想开门见山好好地和他聊聊。
她将国师想收他为弟子的事情说了一遍，但是也非常严厉地告诉他：“你若做了巫师，这辈子都无法娶妻生子，不能喜欢任何女孩子，没有家，永远都是孤家寡人。”
她严厉看着他，将最坏的结果告诉他。
李术知道她在说什么，他低头想了很久，久到烛火都快熄灭。
他才抬头，绷着小脸蛋，问和硕：“娘亲，如果草原没有国师，会怎么样？”
没有国师……
和硕脸『色』微微一白：“草原的子民就不会有信仰。”
信仰这种东西，在漫漫历史长河中何其重要。
佛教、道教……这些都是信仰。中原人信奉菩萨，这也是信仰。
人都有脆弱无助的时候，这时候就需要信仰的支撑。而草原人的信仰，就是国师。国师是草原神明的化身，他能驱除草原的恶灵，镇守草原，给草原人希望和未来。
李术还不能明白什么是信仰，但是他看和硕的神情就知道，信仰是一种非常重要的东西，需要用生命去守护。
“娘亲，能否让术儿以记名弟子的方式跟国师学几日？”李术并未一口答应下来。
和硕自然是没意见，倒是国师那边……派了人去询问，谁知国师也应许了。
第713章 巫师（）
只是和硕怎么也没料到，李术只是去学了一堂课，就下定决心要做一个真正的巫师。
和硕面『色』凝重地问他可想清楚了。
李术道：“娘亲，术儿必须成为巫师。”
然后跪下，重重地给她磕了三个响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术儿有负娘亲的养育。”
和硕赶紧将他扶起来。
和硕红了眼眶，她当真不愿意李术去学巫术，她希望她的孩子能如其他孩子那般无忧无虑地成长。他不过才四岁，为什么就要去承受这么多……
和硕泪水犹如断了线的珠子，不断往外冒。
李术一面替她擦拭泪水，一面告诉她：“娘亲不哭，您应当替儿子骄傲的。儿子会成为草原最年轻的巫师，也会成为最年轻的国师！娘亲，儿子要做一个伟大的国师！”
和硕大骇，她不明白，只是学了一堂课罢了，李术怎么就有这样大的改变。她甚至以为是国师在李术身上动了手脚。
李术十分坦然：“娘亲，儿子看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这才是儿子想要追求的。”
和硕急着追问：“你都学了什么？”
李术站直了甚至，深深作了一揖：“对不起，儿子不能告诉您。”
这是巫师的规矩，不能外传。
但是他的眼底满是精光和兴奋，国师向他展开的那个世界，是他闻所未闻的，从天文到地理……再到别人所看不见的日月星辰。相比草原的刀光剑影，他或许更向往的是这个。
和硕不再问他，因为她从他的眼底看到坚持和决心。
这是他自己做的决定，任何人也无法改变。
她目光平和看着他，认真告诉他：“术儿，这是你自己决定要走的路，哪怕未来满是荆棘，你也不可退缩！”
李术捏紧了拳头，郑重道：“儿子不悔！”
……
因着是行军，马车自然不能像以前那般走走停停，一路风快赶路，就连膳食起居都是在马车上进行的。
锦绣逐渐有些吃不消。
连着吐了好几次，乌桑急的不行，就要撩了帘子去找殷不悔。
锦绣将她拦住了：“还有一日就到坎儿州了，不要耽搁了路程。”
殷不悔很忙，忙着和底下将士商量战局，还要布置战术，收集前方的情报。
乌桑还是焦急，越是临近坎儿州，王后吐的越厉害，而且也不大吃东西，这样下去，身子怎么受得了！
锦绣却『摸』着小腹，脸上挂着淡淡的笑。
这是她的小秘密，出征前她才发现的。为了不影响战事，她暂时不能说。
她想好了，等这一仗大胜，她就告诉他，庆祝他赢了漂亮的一仗。
乌桑下了马车，她轻轻『摸』着肚皮说起话：“你可要乖乖的，让父皇漂漂亮亮赢得这一仗。”
也不知他是不是听懂了，到傍晚的时候锦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