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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的雪下得越来越密集,而河面之上唯一的那座石桥开始结冰。
人们惶惶不安,怕自己做错了什么,而引来‘河神’的愤怒。
“好处?”我感到好笑,“生从何来、死因何果,这样天经地义的事情,竟然只有好处二字。如果只是浑浑噩噩地活着,那么就算活了千年万年,那也都是没有意义的!”
文殊垂眸,白胡子老头这个神态终于有了三分香火庙中那拈花择火的神佛样子。终于,他拿过我的手,在我手掌心中一笔一划地写着什么,最后缓缓地将我指骨合拢,眼含悲悯地告诉我:“我虽通晓世间变化,可却不能说太多。你去找这个人,若有机缘,他会告诉你答案的。”说罢,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就跟着长队伍走向河岸中央。
大雪纷纷扬扬,不着痕迹地着落。
我握着拳头,杵在原地发怔,没有注意到身后河面突然裂开了一道缝。
裂缝像是蜘蛛网般迅速蔓延,最后静悄悄地凿开一个水洞,而一只长满了红色血泡的黏滑触角毫无声响地从水中伸出来——
若有机缘,他会告诉你答案的。
我皱眉,再次摊开手掌,疑惑地喃喃道:“地藏王?”
话音刚落,我就感觉两只脚踝被什么紧紧地缠住,尚未来得及惊呼便被那巨大的力道猛地拽入水中!河岸冰面上那个水洞在溅起了几丝波澜之后,便再次归于平静,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又再次结出冰来填补着本来的水窟窿。
就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
玄奘跪坐在蒲团上翻看着自己破破烂烂的经书,手指指尖快速地转过佛珠。如来神掌一共十式,而文殊菩萨问他如今究竟会了第几式。
其实,他自己到底会了第几招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小善是否在他的身旁。而当他把这个疑问告知文殊菩萨时,那个白胡子老头一脸莫测地说了八个大字:同根而生,此消彼长。
他不明白,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就像他不明白,所谓的天命预测说,当取经人将大乘佛法弘扬于世时,便是佛门崛起之日,然而佛门之中却是早已人人自危。
文殊告诉玄奘,五百年前因仙界的发难,从佛位上陨落的菩萨佛陀不在少数,而佛门的金光被迦楼罗偷去至今没有归位,包括由佛门镇守妖孽的浮屠塔也隐隐而动。
西天,早已不是昔年烟火盛行、金光缭绕的灵山了。
玄奘微微皱眉,翻到了大日如来真经的最后一页——他听文殊说,昔年的如来神掌一共有十式,可如今这招式上面仅仅只到了第九式,也不知道那第十招到底去了哪里。是当年小善没有拼凑全,还是师父给他的真经本就只到这里。
一想到小善,玄奘转动佛珠的速度逐渐慢了下来,嘴角忍不住挂上几分微笑。
然而下一刻,好好挂在和尚指尖的佛珠就啪地一声断了开来。
三十六颗檀木佛珠噼里啪啦地掉在地上,发出的每一声回响都撞击在玄奘的心上。玄奘忍不住皱眉,心上突如其来地蒙上了一层阴影,像是喘不过气来般。
此时,大门吱呀一声被寒风吹开了,门外隐隐立着一道高大身影——面容含煞,眼角带麟,手拿九瓣赤铜锤,身穿赤红锦鲤纹袍。面貌特征与装扮,同身后供奉那个所谓的灵感大王一模一样。
灵感大王见四下无人,满意地对望着他的玄奘笑出声来:“怎么样,大师你们有计策,可本座也有。想让孙悟空和猪八戒两个家伙闯入我的府邸捣乱,可没想到,本座索性冰冻了通天河。那群傻子现在估计还在上面等着本座出现呢!”他双手一握,“啧,算一算的话,本座应是有快五百年不曾见过大师了,没想到,哪怕轮回了十世,大师风采依旧超然。”
玄奘平静地站起身来:“我不认识你。”但是怎么想,也当知道,这妖精不会是来叙旧的。
灵感大王踱步走了进来,手指煞有介事地拂过桌上杯盏:“昔年大师乃如来高足之二,法力神通第一人,不记得本座也是人之常情。”他停了下来,面带微笑地看着玄奘,眼角鱼鳞隐隐发光,“若论旧情,大师曾经还喂过本座一把鱼食,就在观音菩萨的竹篮里,你说本座非池中之物,果然,本座已成这通天河之主。”
玄奘道:“你既已知,我是金蝉轮回,不怕——”
灵感大王拂袖,有些得意地道:“从你们一行人进入凤仙,进到本座视野范围之内,本座便一直盯着你的一举一动。呵如来神掌,若是只有你一人,你是使不出如来神掌的。那位姑娘已经被本座请去自家府邸喝茶了,至于大师,还是不要装神弄鬼来得好,否则,便勿怪本座不念旧情!”说罢,灵感大王手一扬,一阵金色磷光便从他手中洒出来,玄奘一阵眩晕便倒了下去。
灵感大王提着和尚,扬天大笑数声:“金蝉子轮回十世,十世修行、元末未谢的好人,终是落到了我的嘴里!”说罢,他便转身提着玄奘大踏步离开。
而等他走后,敖烈从屏风中踏步走了出来,少年眉眼冷得像深海寒冰。敖烈面无表情地转过头看向身后的供台,嘴角勾起三分嘲讽弧度,反手一掌便将那片供台击了个粉碎。
第89章 不老长生之说()
鬼族有魂灯;载鬼前生执念之事。
黄泉种曼陀,引忘川魂走生前路。
幽暗的水下宫殿之中;被高高吊起来的玄衣少女紧闭着眼睛,眉目微蹙的样子仿佛梦见了什么不好的事情;然而就算是梦见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她也依旧没有选择醒过来——曼陀花的花瓣被魂灯点燃,那一小簇火苗隐然而烧,曼陀秘密地盛开又再次不动声色地凋零。
伸手不见五指的地牢,栩栩如生的佛像藏在昏聩阴影里,画笔描摹的眉眼缱绻而冰凉。
而在地牢之内正安静坐着一个白衣少年,他手握着一卷佛经;神情平静而淡然;然而若不是手中佛经已经很久不曾翻过一页,没有人能察觉到那捏着纸页的手指指尖微微泛白。
江流儿大概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结局,又或者;是在更早之前他便已经知晓最后的下场。所以,当它猝不及防地到来时,少年平静一如静谧幽潭。可他还只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年;所有伪装的平静,都藏于无法抑制颤抖的尾指中,除了自己外,再无人能知晓。
“上佛;这里便是了。”
有看管江流儿的和尚引路到这里;他转过身行礼恭敬地对眉心一点朱砂、身披朱红袈|裟的僧人这样说道;“若是有话要同他讲,还请上佛长话短说。”
来者说道:“你先出去吧,若有事情,本座会吩咐你的。”
江流儿落在佛经上的眼神一晃,只见灯火之下,眉眼清俊的少年微笑着摇了摇头——上佛?亦不知,在这个时候还能来见他的,又会是哪位高高在上的佛。
江流儿从前听伙房的和尚说过,他是寺中方丈在山下河中捡到的一枚弃婴。
因为随波逐流而与佛门结缘,故此取名为江流儿。然而从小到大,寺中的师叔师兄们却冷漠地不肯多和他说一句话,仿佛他是个透明人一般。
少年想,其实,如果一直没有人愿意同他说话,他便从不会感觉这有什么难受的地方,可他第一次看见了一个少女滚烫的眼泪,头一次尝到了被人放在心上,便再也忘不掉这种滋味。
等到那个和尚的脚步声渐远,小善便再化出本来的样貌,她蹲下来望着平静的少年,眼眶发红:“江流儿,你怎么样,那些和尚他们有没有为难你?”那稚嫩中难掩婉转的眉眼里,藏不住的,是名为心疼的情绪。
看见少女,少年眼神一亮,温暖得像是光。他握住少女的柔荑,温声道:“小善,你是来见我最后一面的吗?你能来送我,我很高兴。”听到这句话,小善鼻尖微耸,两只眼睛雾蒙蒙的,仰着头的样子像是幼兽受了欺负一般惹人心疼。
小善说道:“别说傻话,我一定会救你的。你不要怕,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都会救你的。”少女神情认真,哪怕眉眼稚嫩,可让旁人无法看轻这句承诺的重量。这句话中,双手合十、眉目低垂的僧人,终于抬起了眼,若有所思地看着眼前身形单薄的少年少女。
江流儿摇了摇头,微笑道:“我不是怕死,这些日子在这里研读佛经,有时候就会在想若我离开了,这世上是否还会有人记得我曾来过。我是孤儿,没有亲人,而师父师兄他们待我大多克制守礼,不过幸好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