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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钊身着玄甲,身后是黑压压一片大军,铁蹄声十分威沉,待行至裴钊身后数十步之远便齐刷刷停下来,不闻一丝嘈杂,不见一丝错乱,如同一片无边无际的玄色铁潮,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这就是玄甲军,被誉为“不败神军”的玄甲军,所到之处,无一不土崩瓦解。
裴铎脸色惨白,心中早已乱成一团,此时降也是死,不降也是死,倒不如痛痛快快打一场!想到这里,裴铎拂去满头冷汗,冲着身后早已吓呆的京畿卫怒吼:“愣着做甚么,给本王杀!”见无人敢动,便拔高了嗓音:“总归一个死字,你们若立了功,本王保你们家人荣华富贵,如若不然,便屠你们满门,教你们到黄泉团聚!”
京畿卫这才重鼓士气,迅速排好阵慢慢上前,裴钊目光冷冽,淡淡吐出两个字:“愚蠢。”随意地挥了挥手,便有千夫长带领自己的一千将士直迎上前,像是一支淬了毒的箭,精准地刺入要害,仿佛只是顷刻间,京畿卫的军阵便轰然倒塌,死的死伤的伤,而那一千军士仍然笔直地立在原地,不动如山。
此人正是皇九子裴铎,素日掌管京畿卫,此番春猎,裴铎随皇帝一同出行,此时他微微一笑,指了指身后全副武装的京畿卫侍卫,道:“京畿卫的兄弟们不满父皇看重御林军和玄甲军,认为父皇有失偏颇,有话想对父皇说。”
“三皇兄!”裴铎此时顾不得什么了,冲到裴钊马前痛哭:“三皇兄,我什么也不要了!三皇兄才是能担大任之人,求三皇兄饶我一命!”
皇帝此时终于缓过劲来,怒道:“逆子!事到如今你还不知悔改!”
裴铎不理会皇帝,仍然苦苦哀求裴钊:“三皇兄,臣弟。。。臣弟愿助三皇兄成就大业!父皇从小只宠爱裴钰一个,从不把你我放在眼里,对三皇兄更是苛刻无比,毫无父子之情!臣弟愿为三皇兄扫清一切障碍,待三皇兄称帝后,臣弟愿为三皇兄股肱!”
皇帝只觉头顶冷汗涔涔,忍不住偷偷看了裴钊一眼,裴钊面沉如水,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叛军已剿灭,请陛下回宫休息。”
此话一出,皇帝长长吐了口气,再也说不出话来,任由一名将士牵了他的马往回走,裴铎瘫倒在地,脸色可怖如厉鬼,仍不死心地高喊:“裴钊!你当真从未想过坐上那个位子么?!那个人如此待你,你真的一点儿也不恨么?!”
叁()
平王裴铎谋反一事牵连诸多,皇帝回銮后立刻采取雷霆手段,每日都有一批又一批的人被拖去斩首,刑场的石板路都被血染透了,血腥气过了七日还未曾散去,天京内人心惶惶,大臣们个个谨言慎行,天京的上空仿佛有一把锋利的刀,压得人人都喘不过气来。
这可怖的气氛仿佛并未蔓延到琅琊夫人的清芷宫中,她斜倚在胡床上,慢慢搅开一盏蜜羹,皱眉道:“这才四月,怎么这样热?”
下座的李才人赔笑道:“正是呢,偏偏又不到用冰轮的时候,妾身明日就吩咐司膳局给娘娘做些清凉的吃食。”
邵婕妤微微一笑,道:“妾身斗胆,娘娘怕是心里有火气,不妨说给妾身听听,妾身为您排忧解难。”
裴钊闻言唇角微弯,眼中却殊无笑意:“臣多谢陛下。”
琅琊夫人深有忧色,道:“我是在想,七月快到了,陛下他。。。”
邵婕妤心领神会,道:“娘娘可是在担心那件事?陛下当年不过一句戏言,便是到了那日陛下当真。。。她虽然是皇后,不过是个小丫头,哪里比得过娘娘美若天仙?”
王美人叹道:“婕妤有所不知,陛下自回銮后仿佛变了性情,前几日新册封的几个美人,个个都。。。都如皇后一般天真稚嫩,不谙世事,妾身这心里。。。”
“天真稚嫩,不谙世事?”邵婕妤冷笑:“陛下在九龙山险些遇难,遭遇这样的打击,自然会对年轻鲜活的事物格外偏爱些,等陛下缓过来了,自然也就厌倦了,娘娘不必担心。”
琅琊夫人道:“如今陛下让宁王代为理政,宁王那个人,你们也晓得,向来寡言少语,冷面冷心,本宫看着就害怕,若是本宫诞下了皇子,那宁王。。。”
“娘娘莫怕。”李才人安慰道:“陛下年富力强,娘娘的好日子还长着呢,眼下娘娘只消稍稍谋划,若是陛下一时图新鲜,过了八月当真对皇后上了心,那时该如何?”
琅琊夫人阖眸:“本宫要好好想想。”
有你在,不会的。
。。。。。。
批完最后一个折子,裴钊放下朱笔起身,皇帝本靠在榻上假寐,听到动静微微睁开眼:“批完了?陪朕出去走走罢。”
大明宫内美景众多,皇帝最喜欢的便是花萼相辉楼,此地临近太液池,十分清爽宜人,楼高百尺,分为三层,每一层皆以上好的香楠木、黄花梨木和紫檀木铺设,镶金嵌玉,取“金玉满堂”之意,雕刻出象驮宝瓶、和合二仙、福寿万年等图样,廊道曲折,蜿蜒至最高处,站在楼顶,周边风景尽收眼底,湖水清澈如一块上好的玉石,无数的奇花异草簇拥着亭台楼阁,如同一幅最美的画卷。
皇帝屏退左右,突然开口:“朕想知道,那一夜,裴铎的话,你当真没有半分心动么?”
裴钊面色平静,道:“没有。”
“当真没有?”
“陛下心如明镜,何必多问?”裴钊淡淡道:“本就属于我的东西,我不需要由旁人来插手。”
皇帝突然猛烈咳嗽起来,连花白的须发亦微微颤动:“不错,朕知道你早就做了准备,你早就知晓裴铎要谋反,如果那一夜裴铎没有出手,裴钊,你会像他一样么?”
皇帝突然猛烈咳嗽起来,连花白的须发亦微微颤动:“不错,朕知道你早就做了准备,你早就知晓裴铎要谋反,如果那一夜裴铎没有出手,裴钊,你会像他一样么?”
“臣不需要如此。”
皇帝冷笑:“你是不需要,你手里有一支人人惧怕的玄甲军,朕的大臣一半多都归了你门下,还有。。。咳咳。。。还有。。。”
“还有萧湛。”裴钊的声音听不出半分情绪:“陛下果然圣明。”
有你在,不会的。
“罢了,怪只怪钰儿心性纯良,少了许多算计。”皇帝道:“朕还未下诏书,但既然已经命你监国,想来朝中大约也都知道朕的意思,朕只希望能高高兴兴地过完剩下的日子,你可满意?”
裴钊闻言唇角微弯,眼中却殊无笑意:“臣多谢陛下。”
皇帝体力不支,命人备了銮驾来,正要上辇,突然回头问裴钊:“你还是恨朕么?当年钦天监卜了那样的卦,你母妃又逆了朕的心意,朕不是有意。。。”
“臣恭送陛下。”
自己的话被打断,皇帝并未说什么,只是叹了口气,乘着御辇离去。
皇帝一走,便少了大批宫人,登时清净了许多,裴钊负手前行,出了花萼相辉楼,一路穿花度柳,隐隐地听见前方有铃铛清脆的声音,宫中女子的裙角素来会系上铃铛,若是行走过快或步伐迈大便会作响,以提醒女子缓缓行走,保持端庄之态,这样的声音,只有。。。
琅琊夫人道:“如今陛下让宁王代为理政,宁王那个人,你们也晓得,向来寡言少语,冷面冷心,本宫看着就害怕,若是本宫诞下了皇子,那宁王。。。”
裴钊面带笑意,快步上前,果然见到了苏瑗。
苏瑗正带着她的贴身侍女云萝到处摘花,手里捧了密密的一大捧海棠,红粉香浓,衬着她的潋滟笑意,十分动人,她见裴钊过来,兴冲冲道:“你上次给我的九连环就快解出来啦,什么时候我解给你看啊。”
裴钊含笑道:“好。”问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琅琊夫人道:“如今陛下让宁王代为理政,宁王那个人,你们也晓得,向来寡言少语,冷面冷心,本宫看着就害怕,若是本宫诞下了皇子,那宁王。。。”
“今天琅琊夫人请我去畅音阁听曲子,曲子倒还不错,就是她们总是叽叽喳喳的,吵得很,所以我就装头疼溜出来啦,云萝说这里的海棠花开得好,所以我就来看花啊。”
说话间已走到湖边的一座小亭子,云萝去吩咐人张罗茶点,亭内只有他们二人,苏瑗深吸了口气,小声问裴钊:“宫里都在传你要当皇帝了,是真的么?”
裴钊有些意外,但还是很认真地回答:“是。”见苏瑗皱了皱眉头,问:“怎么,我当皇帝你不欢喜么?”
“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