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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目光幽深黑亮，清澈如水，又梦幻出尘。
他觉得自已离死不远，他看到的只是幻觉。
马蹄声更近了。
他想，如果，此时，她就在自已的身边，此生无憾。
赵翔飞想着，一阵强烈的眩晕袭来，他紧闭了眼睛。
“我们的军队”这时，他听得肖十三一声欢呼，他勉力睁眼看去，一百多名身穿大宋兵服的将士向他们驰来。
驰得近了，众人翻身下马向他们走来。
赵翔飞低声对凌小落道：“他们是曹纲的人。”
凌小落心中一凛。
看得赵翔飞脸容萎顿，她连忙手按他的背心，将自已聚起的一股淳厚内力透入他灵台穴。
赵翔飞精神微有一振，晕眩之感大减。
这时，数名将士围了上来，齐齐向他下跪。
其中一人朝他拱拱手道“末将孟尧，赵将军在大漠失了踪，曹将军特命末将前来寻找，总算找到将军，请问将军，身上伤势如何？”
“还死不了。”赵翔飞冷冷地道。
他翻身坐起，勉力抑了那晕眩。
“如果将军身体无碍，便请将军上马回营。”
赵翔飞抬头看那匹高头大马，沉声叫道：“肖十三”
“小人在”凌小落连忙应道。
“你跟我共乘一骑”他一手抓住凌小落的手臂，紧握了她一下。
凌小落一下省悟。
她潜运内力，赵翔飞的手挟住凌小落的腰身，凌小落以她身上的内力带动他的身子凌空而起，这样看来，便成了赵翔飞挟凌小落上马。
两人落到马背上，赵翔飞在前，凌小落在后。
凌小落扶持着他的身子，不让他的身体有半点摇晃。
她要做他坚实的支持。
她的手扶持着他的腰间，感到他紧硬坚实的腰肌，胸膛触到他厚实宽阔的肩膀，她一阵激动。
“他们在试探。”赵翔飞声音虽小，但凌小落听得清楚。
看来，那个曹纲得了赵翔飞遭遇沙尘暴与大部队失联的消息，便派人想趁机除去赵翔飞。
这个孟尧看得赵翔飞身上有伤，但不知他伤势如何，忌惮他武功高强，不敢动手。
所以，才请他上马，试探他的伤势。
凌小落心中愤怒，赵翔飞带领将士在沙场征战，出生入死，浴血奋战，这曹纲之流却置将士生死不顾，只想着争权夺利，置大局于不顾。
看来，腐败，权力争斗，诸将不协，妒恨，积贫积弱的国势是北宋与西夏对阵输多赢少的重要原因。
她俯身他的耳边“杀还是逃？”
“杀！”
第672章 女儿身（一）（）
一看到他们上马，众将士骤然散开，弯弓搭弦，箭峰森森，对准两人。
孟尧一声令下“放箭”，利箭如蟥，挟着风声向两人覆射而来。
赵翔飞倚着凌小落，一提马缰，凌小落双腿一夹马腹，两人配合默契，马匹四蹄腾空，向前奔去。
但还没有奔出几步，马便仰天长啸，跪伏倒下，这匹马，让人做了手脚。
两人被抛落马下，凌小落一倒地，一扳马身，一排利箭便如钉子般“插到马身之上。
还没有等这些将士第二轮利箭出手，倒卧的马身上，一条玄色身影如旋风般掠起，凌小落手中从沙盗之中抢得的一把青峰宝剑快速抡转，寒光扫过，打落一片箭矢。
接着，她以惊人的速度，直扑众将士。
一轮斩杀，血线冲天，转瞬间，倒下一大片将士。
接着她身影旋动，倾刻间欺近孟尧。
孟尧刚举起一把刀，“刷”的一声，凌小落出剑如风，将他连刀带臂削了下来。
孟尧半身染血，扑通一声跪下：“赵将军饶命，是曹将军下的命令，与小人无关。”
“杀”赵翔飞沉声道。
凌小落手起剑落，孟尧人头落地。
其余众将士吓得连忙跪下，齐声求饶：“将军饶命，将军饶命”
赵翔飞寒眸扫过眼前将士，胸膛起伏。
“将军”凌小落眼望赵翔飞，眼中稍有不忍。
“滚！”赵翔飞怒喝一声。
众将士连忙连滚带爬四散而逃。
赵翔飞坐于寂寥的大漠之中，眼凝远方，脸色铁青，一言不发。
凌小落知道他心中难过，也默然无声。
停了半晌，凌小落凝了一点气力，看到苍狼射出的强弩直没入赵翔飞的大腿，只剩下箭矢，箭矢周围凝了一圈暗紫的血。
她一阵心痛，伸出手，抓住那箭矢，对赵翔飞道：“将军，我帮你将箭拔出来。”
赵翔飞一手按住她的手，轻轻摇摇头“这箭也喂了毒，拔也没用”
凌小落一下子住了手，悲伤忽然汹涌而来，眼泪漱漱而下。
她心中大恸，忽然一把抱住他“将军，我不要你死！你不能死”
赵翔飞转眸看她，看她脸上泪水纵横而下，混合着脸上的鲜血，真是血泪交融，他想硬起心肠喝斥她一句终是不忍心。
他目光由她的脸上，落到她的肩膀上，他忽然如遭雷击一般定住不动。
凌小落的衣衫在数场激战之中，已经撕破。
她裸露着的肩膀上，那只有女子才有的胜雪肤光之中，一点守宫砂赫然在目。
赵翔飞虽然没有经过男女的云雨之事，但他已经成年，这代表女子守贞的印记，他还是知道的。
看得他诧异目光，凌小落才发现自己已经衣衫褴褛，衣不敝体。连忙下意识将身上的衣服拉了拉。
脸上刹时现出红晕。
赵翔飞又看向她的胸膛，那儿的衣襟也撕破了，那胸膛裹的是，一截如包伤口一样的白绫。
刚才她抱着他，那触感便不同寻常。
赵翔飞的心急跳起来，他倏然挺直肩背，一下子将她推离他的身畔。
他上下打量着她，惊疑地道“你，你，你是女子？”
第673章 女儿身（二）（）
往日凌小落在军中种种表现刹时袭上赵翔飞的心头。
——她身负绝世武功却不敢杀人。
——她有妇人之仁，杀了人便会痛哭失声，总有种有别于男儿的脓包表现。
——她说她学不来杀人，请他放她走！
——她说她不想有战争，她说要和平共处。
因为她是女子！
她竟然是女子！
这辈子，他没有打过女人，却如此粗暴对待过她，当她是一个男子那般暴揍摔打，打得她死去活来，她还被人打折了腿，差点死在曹纲手下。
她既是女子，她应该待在闺阁之中，拈线绣花，相夫教子，受男子保护着远离战火。
而不是到这苦寒之地，杀戮无情的战场、人间炼狱上呼啸往来，出生入死，用她这柔弱之躯去抵挡那些腥风血雨，箭林剑雨。
她为什么要到这军营来？她不该来！
连女子也要上阵杀敌，那要他们这些男子有何用？
”该死！”他不知是对凌小落说，还是对自己说。
他想翻身跃起，一用力之下，全身发软，一阵头晕目眩，耳中听得凌小落惊叫一声，他顺着凌小落的方向再度倒地，人事不知。
巨大的冲力，将凌小落也带翻在地。
凌小落勉力支撑身子，坐起来，将他的上半身抱在怀里。
他黑发凌乱，浑身浴血，身上衣服被刀剑割得支离破碎，血色斑驳，那腿部中箭之处，皮肉翻卷，暗红色的血已经凝在他伤口之处。
往日伟岸挺立的身姿，此刻，无力地倒在染血的沙尘之中，残阳如血打在他的身上，光芒尽敛入他森森的玄衣，不起半点光华，只在他的身遭渲染出一圈光环。
黑色玄衣，身遭隐有斜阳光芒，天地静默，一片肃然。
他俊朗的脸上呈黑紫之色，清湛的眼睛紧闭着，干燥开裂的嘴唇紧抿着，即便倒下了，他仿佛仍然还在思考着如何杀戮。
凌小落伸出一只手轻抚他的脸，他的脸还是温热的。
他还没有死！
凌小落喃喃说道：“你不要死，我说过，要让你同生共死，你一定要等我。”
她俯下头，她同样干燥开裂的嘴唇依依吻在他的唇上。
“这是我们第二次的亲吻。”她笑着道，可惜他听不见。
此时，天际一线黑线，又有数百人疾驰而来。
凌小落深吸一口气，她横剑当胸。
即便是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流尽最后一滴血，她也要与他同生共死。
当刻，她除了守护着赵翔飞，血战到底，她别无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