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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说五皇子不是个好君主？”
“不是说五皇子不会是一个好君主；只是他在战场上的优点也许会成为他管理国家的缺点。”宁公子直率地道。
“为什么？”
“能让百姓安居乐业，不受战火纷扰是君主职责所在。”
“你是指他好战吗？”凌小落想起在汴梁画舫时，她与五皇子、范大人秋夜深谈，煮酒论英雄时谈的便是如何打败西夏，免他们的入侵和滋扰。
凌小落略有不满地道“保家卫国，驱除外侮是他的职责所在，我记得大汉时期的霍去病曾说过”犯我天朝天威者，虽千里之远也必而诛之”，西夏屡犯大宋，不是应该举国之力灭而诛之？为什么还要以锦帛、茶盐赠予？”
宁公子抬眼上望，沉默一瞬后，声音有点低沉“大凡热血男儿，都希望能上阵杀敌，建功立业，但一将功成万骨枯，战争一起，又有多少男儿埋骨沙场，又有多少无辜百姓死于战乱，又有多少女子成新寡？可怜永宁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凌小落道“但是，你不觉得西夏是一只老虎，他盘居于西北，是一大隐患。此隐患不除，大宋便永无安宁之日。”
“西夏是隐患，但自有匈奴、契丹等国牵制，大宋最大的隐患还在于大宋内部一直以来的积弱积贫。”
宁公子的声音继续低沉“还有朝堂上权贵争斗，腐败无能，政事的不清明，若不能从内部去管理好国家，让国家变得强大起来，打多少场仗都是输多胜少，都是毫无意义的。”
凌小落一听，不禁一愣；他的话不无道理。
北宋之后南宋的靖康之耻，清朝的八国联军火烧圆明园及之后的八年抗战，不都是因为国家当政之人腐败无能，引致外侮入侵，招来忘国之恨？
难得他没有经过历史之鉴也能有如此真知灼见，如此见地真不同凡响。
她微微颌首，表示认同。
宁公子又道“当今圣上，其实拥兵百万，他并未忘战争，只是能换得边境安宁，少让百姓免受战争荼毒之苦，赠予西夏钱帛又何防？”
停了一瞬，宁公子看得凌小落凝神聆听，继续说道：“师之所处，荆棘生焉。大军之后，必有凶年，去时三十万，独自还长安。。。。。。”
第422章 抱负（三）（）
宁公子继续道：“战争的投入是一个无底洞，先不说人力的耗费，就说物力和财力，可能倾举国之力才能打得赢一两场仗，这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而每年赠予西夏钱帛比起战争所投入的人力、物力、财力要少得多，与其投入如此大的人力、物力去打未知胜算的仗，倒不如维持现下的和平状况，还可以休养生息，韬光养晦。”
凌小落深思，历史上都说宋仁宗过于“仁”，在对待战事上过于软弱，看来不尽如是。
有一些选择，只有过去了，历史评出功过错对才知道是否明智。在当下，大宋与西夏的和约可能是宋仁宗认为最好的选择。
“那你想怎样做明君？义父。。。。。范大人为了改变这大宋积贫积弱的局面；却得罪了权贵；引致被贬之祸；忧愤积郁于心才未享天命便。。。。。。便辞世了。”
说道范仲淹，凌小落不禁哽咽。
宁公子轻握她的手。
“我现下还不知我能做得什么，能做得多少，可以改变多少，从前想夺这至尊之位是为了求得更大的自由。”
宁公子凝视着凌小落道：“现下更多了一样，不仅要为自己求得更大自由，更是要为天下百姓求更大的自由。”
他深深地看着凌小落：“你的话我都放在心上，你所说的自由是不受限制和拘束，免于恐惧、免于奴役、免于伤害。。。。。。可能我的能力给百姓大的自由不多；但这免于恐惧、免于奴役、免于伤害；希望在我作为君主，在有生之年能做得到。”
他的这些说话是他多年所思所悟；憋在心里很久；从来没有向谁说过，朝堂之大，臣子之多，但并没有一人可与他倾心交谈。
但不知为什么，对着凌小落，他便自然说出，他感觉到她能理解他。
说了这番话，感觉心内轻松，对于将来看得更是明晰。
他有此抱负，又如此信任自己，让凌小落大为感动。
她不禁回握宁公子的手“我谢谢你，也替天下百姓感谢你，我相信你将来会是一代明君！”
旋即想起历史上的宋英宗只当了四年皇帝，便即驾崩。
如果他真是宋英宗；即使有多大的抱负，恐怕还没有施展开便抱憾而终。
心中一痛，她叹了一口气，道：“我希望你当这个皇帝，又不希望你当这个皇帝。你不短命就好。”凌小落叹了一口气道。
“你总是担心我的，对吗？我答应你，若我寻得一个能担当君主之位的人，我便即退位求贤，到那时，你愿意与我逍遥江湖吗？”
凌小落默然，她想起五皇子。
宁公子瞧了瞧她的神色，又洒脱一笑，“我总会等到你愿意的一天。”
此时，凉茶摊子客人多了起来，看到他们两人都作男装，但举止亲密，脸上微露诧异，觉得两人有断袖之嫌。
宁公子伸手拉起凌小落道：“公子，时候不早了，我们起程吧。”
两人继续行程。
有美相伴，又得凌小落理解他的抱负，宁公子心情极好，一路上，继续指点江山，说话有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第423章 赏花（一）（）
他的声音低沉深厚，非常好听，又口吐锦绣，说话生动有趣。
时而温柔，时而戏谑，让凌小落感叹，与此一个气质优雅；气度逼人的天下美男子相伴同游，真不柱此行。
如此走着说着，多长的路程也一晃而过。
尚林苑便在眼前。
如此著名景点仍然是人头涌动，只看见人头不见花朵的壮观场面与现代热门景点满为患的景观同出一辙。
大概如此普天同庆的日子，全汴京的百姓都倾巢出动到这里观花了。
凌小落笑道“这是赏人还是赏花？”
“人花同赏”宁公子笑答。
园中花香四溢，桂花的清香，迷迭花的浓香，花烟草的甜香混合交织，消散于空中，如有几百种花香交集。
宁公子携着凌小落的手穿过人群，往园深处走去，凌小落的手让他握住，觉得并无不妥，也没有想到抽手而回。
两人越走越是偏僻，渐渐人声喧闹便不复再闻。
宁公子带着她攀上一座有点陡的山坡，与凌小落并肩坐在一块崖石上，居高临下的往下看。
密密匝匝的花树将人流完全摭盖住了，眼前只看得满眼秋色。
一林秋色，树尤为出色，梧桐树、银杏树、枫树、雪松色彩斑驳，青绿交杂，黄橙渲染，更有一树红韵，遍地黄金。
层林叠染，流光溢彩；如一幅色彩浓重的风景画，秋天的气息因树而浓郁。
花色夹杂其中，一下子分不清那些是花，那些是树。
“好看吧，只有在高处，眼界才能看得宽，才能看得更清，这是我发现的独家赏花位置。”宁公子得意地道。
“不是所有人都能站得到高处，嗯，你这赏花位置倒是独特，你是怎样发现这里的？”
“我常来这儿，尤其是。。。。。寂寞的时候。”
“你会寂寞吗，你有那么多美人相陪，估计从不懂得寂寞为何物。”凌小落微微一哂道。
“古代圣贤皆寂寞，陈子昂很寂寞，他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所以登古长城，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温庭筠也寂寞，独倚望江楼，过尽千帆皆不是；柳宗元更为寂寞，天地冷清，独钓寒江雪。。。。。”
“你寂寞，所以你赏花赏月赏秋香？你倒自大，将自己自喻为圣贤，圣贤可没有你这般风。流。”
“以前的确想做不食人间烟火，寂寞而上下求索的圣贤，但现下不想，因为不寂寞；有人伴我看尽花树阅尽春色。”宁公子看向凌小落，眼眸之中温情脉脉。
凌小落调开眼睛。
她再游目四看，发现不远处，有一处用密密匝匝高大木槿花围成的花篱。
她碰碰宁公子，手指那花篱处“那儿有花赏吗？”
宁公子看了看，转脸笑问“想到哪儿看看吗，那儿的花可比外面的花好看。”
“你到过那儿？”
“当然，我一年几季都会到这尚林苑赏花。”
凌小落想起那次他生病时，他抱着她到景秀时求医时，他描述过的花开时节那些花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