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汇聚成溪流的血水,顺着好水川要塞城墙的四处在往下流淌。
凡是参战的人,几乎所有人都成了血葫芦。
“嘎嘎嘎……杀一个不亏,杀两个老子赚了。哈哈哈……”
有老卒疯狂的大笑,然后飞快的奔跑而起,拖着辽军,就往城下跳。
一个,两个,三个……
他们身体残缺,战斗力比不过辽军,就只能用这种笨办法杀敌。
这种近乎自杀性的攻击,在老卒们中间不停的蔓延。
“嘭嘭嘭~”
老卒们大笑着,辽军惨叫着,一个个往城下跳。
辽军们看着这一群不怕死的老弱病残,心里第一次生出了一丝凉意。
有冲上城头的辽军将校试图劝降刘偏将,“你也算是一位好汉,为了一个即将灭亡的燕国拼命,划不来。只要你肯点头投靠我们辽国,我保你官升三级。”
“喝呸!”
刘偏将啐了一口浓痰,不屑的道:“我燕人没有怕死的。只要我燕国的人没有死绝,我燕国就不会亡。看刀!”
“当!”
横刀砍在了辽将的弯刀上,震得辽将频频后退。
刘偏将讥讽的笑道:“你一个四肢健全的人,连老子这个没一条胳膊的人都打不过,你有什么资格在老子面前说刚才那番话。
死来!”
刘偏将横刀挥出直逼辽将腰间,辽将慌忙持刀阻挡。
却没料到刘偏将的横刀虚晃一下,砍向了他的头颅。
辽将避之不及,被一刀枭首。
就这样。
在城头上老卒们悍不畏死,几乎自杀式的攻击下。
辽军心生惧意,被逼下了要塞城墙。
“咳……”
辽军退下了城墙以后。
刘偏将咳嗽了一声,吐出了一口鲜血。
他身旁的亲兵惊恐的扑到刘偏将身边,“将军,你……”
刘偏将摆了摆手,摇头道:“不碍事,刚才被辽贼的狼牙棒咬了一口,还伤不到性命。你去看看,老兄弟们还剩下多少。”
亲兵一脸担忧的去清点人数。
刘偏将找了一个位置缓缓靠着坐下。
不停的深呼吸,减弱自己胸膛火辣辣的伤痛。
没过多久,亲兵匆匆赶到了刘偏将身边,脸色悲痛的道:“还剩下六万……”
刘偏将闻言,深吸了一口气,攥紧了拳头。
“辽军死伤也不过万人,咱们死的是他们的四倍……战损有点大……”
亲兵眼角含泪,低声道:“刚才那一仗,打到了最后,许多老兄弟都无力杀敌了,纷纷拖着辽军跳下城头。有些没力气的,四五个人拖着一个辽军跳下城头……”
刘偏将强忍着泪水,低声道:“老兄弟们不怕死……我们复兴老卒,从没怕过死……”
“下去让军医迅速给受伤的兄弟们治伤。辽军这一次虽然被打退,但是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必然会再次攻城。”
“诺!”
然而。
这一次刘偏将却猜错了。
辽军再次退下以后,并没有再继续攻城,而是在城外安营扎寨。
夜幕降临以后。
耶律斜轸的中军大帐。
所有辽军将领齐聚一堂。
耶律斜轸大马金刀的坐在椅子上,黑着脸看着跪在膝下的诸将。
“一群废物!”
耶律斜轸盯着他们破口大骂。
“那好水川要塞里的都是些什么人?昔日他们是强悍的军卒,如今不过是一群老弱病残,许多人更是连刀都握不住。
你们呢?
四肢健全,孔武有力。
是我大辽少有的勇士。
每一个人扔出去,都足以以一敌二。
可是你们却连一群老弱病残都打不过。
十次进攻,十次都被打退。
前九次,敌人有震天雷。
你们还能把借口推到震天雷身上。
可是第十次呢?
敌人震天雷耗尽,你们已经杀上了城头,却被人家一群老弱病残给打了下来。”
“啪啪啪……”
耶律斜轸拍着自己的面颊,愤恨的道:“你们不觉得丢人,我都替你们丢人。若是让人知道了我大辽最精锐的一群勇士,居然连一群老弱病残都打不过。
你我还有何颜面去见太后、去见陛下、去见大于越?”
“大将军,敌人悍不畏死,拉着手下的将士们同归于尽。他们人数……”
有辽将小声的辩解。
却让耶律斜轸怒火更胜。
“你给我逼嘴!他们纵然再悍不畏死,也是一群残兵。他们人数再多,也是一群残兵。有些人甚至以前是你们各部最温顺的汉奴。
就是这么一群人,打败了你们。
你们还好意思给自己找借口。”
耶律斜轸怒喝着,喊道:“从现在起,我不想再听到有人以任何借口推脱战败的原因。一旦再有人说出此言,以惑乱军心罪,立斩决。”
耶律斜轸虎目扫视着诸将,冷声道:“今夜休息一晚。明日,我会亲自督战。强攻好水川要塞,后退着立斩决。
拿不下好水川要塞,我们就打不开燕国的缺口。
打不开燕国的缺口,纵然我们战败回国,也无颜面对族人。
不如全部死在这好水川。
也算是为国捐躯。”
诸将齐身一震,沉声答道:“诺……”
这一夜,是漫长的一夜,也是煎熬的一夜。
无论对辽军,还是对城内的燕军。
对辽军而言,耶律斜轸下令强攻好水川要塞,不达目的,决不后退,明日势必是一场相当惨烈的血战。
以好水川要塞里老卒们不顾生死的架势,将会有很多辽军将士客死异乡。
而对城里的燕军老卒们而言,最痛苦的不是战死在沙场上。
而是在行营里,看着一个个同伴,重伤不治,悄无声息的死在自己的身旁。
“呜呜呜呜……”
小兵们看着一个个熟悉的叔伯们死在自己面前,失声痛哭。
他们不懂这个时候哭出声,会动摇军心。
他们只知道,那些疼爱他们,帮他们挡箭的叔叔伯伯们死了。
喊不醒,叫不动。
老卒们一个个靠在城墙边角上,仰着头在无声的流泪。
他们不敢去伤兵营,更不敢去看昔日的好兄弟。
他们害怕自己哭出声。
伤兵营里,葛二蛋身上插着一支利箭,箭矢洞穿了他的肺叶。
他呼吸很困难,脸色很苍白。
军医站在一旁,哀伤的道:“没救了……”
“呼……呼……呼……没救了……怎么能没救了呢……你想想办法,好歹让我撑到明天……咱不能这么憋屈的死在营里。
那些个小崽子们要是知道了,还不笑话死咱。
让咱撑到明天,拖一个辽军去死。
这样死了,小崽子们会很崇拜咱,下去了地下,碰见了老兄弟们。
咱也能挺直腰板告诉他们,咱临死还弄死了一个辽军。
呼呼……”
军医暗自抹泪,低声骂道:“你个狗日的,也算是一个有本事的,当初你残了,陛下看中了你的手艺,让你去复兴武院里当个教习,你偏偏不去。非要去忠义山当一个守陵的,如今被征召,又重新上了战场。而且马上快要死了……
你说你当初要是去了复兴武院,现在说不定不用死……”
“嘿嘿嘿……呼……嘿嘿嘿……咱就是一个大老粗,哪能去给人当先生。虽说在陛下逼迫下,咱也学了不少字,可是依然教不了那些学生。
咱不能去复兴武院误人子弟。
咱能死在这好水川,也算是一件幸事。
就是死在营房里有点窝囊。
咱们也算是多年至交了,你就不能给咱想想办法。”
葛二蛋没心没肺的说着。
军医眼泪止不住的流淌,他咬着牙,摇了摇头。
他也没办法让葛二蛋活过今晚。
“葛叔……”
跟随葛二蛋的两个小兵,不知道何时混进了伤兵营。
看着平日里嘻嘻哈哈的葛二蛋,如今病怏怏的躺在床上,他们悲从心起,失声痛哭。
葛二蛋深吸了一口气,脸上浮起了一丝笑脸,乐呵呵道:“老子还没死,你们哭个球。咱燕国的汉子,留血不流泪。”
两个小兵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止住哭声,倔强的喊道:“我没哭……”
可是他们刚擦完了眼泪,又没出息的流了出来。
他们努力的憋着不哭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