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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铭水虽然极其恼怒,但仍然采取行动隐蔽。他用了两天时间,将“荣利饭馆”以极低的价格盘给另一家饭馆老板。他和新老板约定,第三天早上去拿首笔定金。
但是,第三天早上发生的事,让他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那天早上小雨,阴冷的街道湿漉漉的,映着初起的阳光,却感受不到一丝温暖。魏铭水穿着长衫,头上戴着一顶旧礼帽,双手抄在袖子里,低头匆匆地走着,像一个去上课的老师。
他一拐进街口,就吃了一惊。他看见自己的“荣利饭馆”门前聚着一群看热闹的行人。一些穿黄军装的士兵把看热闹的人向后。
魏铭水立刻明白,出事了,并且近在眼前。
他在街角停下时,只感觉到浑身颤抖,似有电流掠过。几分钟后他才略略地清醒一些,移到一根电线杆的后面,似乎在看那上面的招贴。他瞄着饭馆门前的动静,同时也注意着周围的人,窥伺是否有人注意到他。
几分钟后,魏铭水看见了结果。几个穿黄军装的士兵架着接手“荣利饭馆”的新老板从店里出来。这个新老板挣扎着回头喊叫,似乎在分辩自己的冤枉。但他很快被塞进一辆吉普车里。店里的伙计都被驱赶出来。一个士兵在店门上贴上封条。
魏铭水心中恐惧。他如果早到一会儿,可能就是他被那些士兵架走了。现在,那个倒霉的新老板,明显是他的替罪羊。
这个时候,魏铭水只能低着头悄悄离开。他不能不想到,正如两天前夜里,右少卿曾经说过的那样,组里一旦有人被捕,立刻就会招供,把全组的人都出卖了,其中自然也包括他。
又一阵小雨扑在他的脸上,武汉一月的寒风一直吹进他的心里。
此时他已经血本归,这个已经不算什么了。他必须考虑现在去哪里。
他是昨天下午搬的家。毫疑问,原来的住处,他绝对不敢再去了。问题是,新的住处他敢回去吗?昨天下午,是古占标帮他搬的家。古占标现在情况如何,他一点也不知道。如果古占标也被捕,那么,他的新住处里一定会有军管会的士兵。
魏铭水先在一家小旅馆里住了两天,然后在郊区农村租了一间小平房。他告诉房东,他是从乡下来投亲戚的,但亲戚出门了,要一个月后才回来。他就此在那间小平房里住下来。他白天不敢出门,只能等到夜里时,才出来到街上转一转。但外面的情况让他恐惧,似乎所有的人都在忙着抓特务。
一个月后,魏铭水在东菜场的布告栏上看见右少卿给他的留言。这之后,是右少卿逐一与组里的弟兄们建立起了联系。但她只找到六个人,包括魏铭水。组里还有四个人下落不明。
也就是在这几天里,魏铭水才从刘溪手里,看见那封局本部发来的电报。短短一个月,武汉第五潜伏组已经天翻地覆,时过境迁了。“按照战时军法条例处置”,已经变成对他极大的讽刺。他苦恼地摇摇头,将那封电报撕成碎片。
经过这次惊吓,他已不敢再轻视右少卿说的每一句话。从弟兄们的眼睛里,他也看见对右少卿的敬意。
经过一番小心谨慎的探听,他终于得知那四个弟兄的下场。仅仅因为这四个人曾经在一起商量过,搬到哪里比较好,希望和弟兄们住得近一点。而其中一个人一时偷懒,晚走了一天,就被军管会的士兵逮捕。他立刻就招供了。那三个人,也因此而落网。等魏铭水弄清楚这些情况时,那四个人已经被军管会枪毙了。
更吓人的是,魏铭水和剩下的弟兄,他们的原住地和工作单位,都遭到军管会士兵的搜查。他们只是按照右少卿的警告,早走了一天而已。
情况对魏铭水来说,似乎还不够糟糕。一九五〇年三月,全国开始了“镇压f革命”运动。这个运动后来被简称为“镇反”。但这个“镇反”运动却绝不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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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七十七、 情报()
右少卿与所有人恢复联系后,重新检查安排了每个弟兄的居住地和工作单位,并对每个人提出严厉警告,不得与其他组员联系,即使在大街上碰见也不得相认。在单位里老老实实工作,不准说任何多余的话。
甚至连魏铭水也不得与他的组员见面。所有组员只由右少卿一人负责联系。所谓“联系”,也不过是定期和每一个人打一次“照面”而已,知道这个人没有被捕罢了。在这段时间里,这个第五小组也更没有任何行动了。
在这段时间里,魏铭水在一所小学里当总务,认认真真地管理库房里的纸张、作业本和粉笔。右少卿警告他:“你连一根大头针都不能丢。”
他一有空时,就是看报纸。凡是涉及“镇反”的文章都仔细阅读。让他惊恐的是,一些曾经和他在一起参加过秘密会议的潜伏组组长,不断出现在报纸上。报纸上对这些人用的最多的一句话是,“他们对自己的f革命罪行,供认不讳!”
魏铭水和他的弟兄们,整整隐藏了六个月,才逐步建立联系。他后来从刘溪交给他的局本部来的电报中,隐约察觉,他们是武汉市仅存的潜伏小组。
他们这个小组,也正是从这个时候才逐步开始活动的。而他们的每一次活动,都是由右少卿严密策划,然后谨慎安排实施的。
魏铭水小组的全部“活动”,就是向台湾的局本部提供情报。这个“情报”,是由右少卿规定搜集范围,由组员们分头收集的。
右少卿规定的这个“情报”搜集范围,让曾经当过情报处长的魏铭水也目瞪口呆,莫名其妙。这些“情报”的搜集范围大体如下:
一、物价。市场上粮油、鱼肉、蔬菜、布匹、服装、鞋袜、煤炭、日用百货、房租、水电等等商品的价格和供应数量。重点收集紧缺商品的情况。'
二、工资。各行业、各类从业人员的工资,是否经常加班以及加班费的数量。搜集的重点是国营企业和工矿企业。
三、社会。居民小组召集居民开会,或者开展其他政治活动的主要内容。重点是市区政府最近发出的号召,以及向下传达的内容、方式和效率。
四、情绪。居民在私下场合所发的各种牢骚、怪话,互相传递的闲话甚至谣言。重点是政治方面、社会方面的内容,以及其他能反映民意民心方面的内容。
五、各级官员的姓名以及尽可能详细的履历,和他们的工资收入。
等等,等等。
这样的“情报”分类,总共有十几项之多。还有一些分类更加令人匪夷所思、难以理解,尤其是在当时的人们看来。所以在下没有在此一一列出。
好处是,所有这些“情报”,都可以通过公开渠道获得,几乎没有风险。
魏铭水的组员们看到这个“收集范围”,都张口结舌,如同看见神怪似的看着右少卿。即使是魏铭水自己,也看不出这些东西有什么意义。
“右少,这就是你说的情报?”魏铭水疑惑地看着右少卿。
右少卿平静地向他点点头,“老魏,这些就是情报。这些东西既是经济情报,也是政治情报。比那些所谓的军事情报更有价值。”
经历六个月的恐怖深藏,魏铭水终于明白一件事,现在再搞那些爆炸、暗杀一类的行动,只会是自寻死路。他不想死,他的组员们同样不想死。那么,他就只能做这些“情报”的搜集工作,他此时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第一批这样的“情报”发往台湾,是一封长长的电文。魏铭水看着这样一封小孩玩泥一般堆积出来的电报内容时,脸上也忍不住露出古怪的笑容。他难以想像台湾的那些大人物们看见这份“情报”,脸上会是一种什么样的表情。
魏铭水把电稿交给刘溪,说:“发!让他们抄死!”
一个星期后,本部回电被送到魏铭水的手上。
回电极其简短:“务必扩大搜集范围”。'
魏铭水和右少卿各怀心事,玩味这个回电。他们感觉,这个回电至少包含三层意思:一、没有责令魏铭水的第五小组再采取什么“果断行动”。这一点,让魏铭水和右少卿都松了一口气。二、明显对情报内容不满,但并没有加以苛责,这倒有点让魏铭水和右少卿意外。因此,三、这个电文间接证实,魏铭水这个小组,已经是隐蔽在武汉的唯一的潜伏小组了。这一点,让魏铭水和右少卿都心里一沉。他们此时,已如大风大浪中的一叶孤舟,只能独自挣扎,没有支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