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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理盟众人一听,不由得惭愧无已,都觉刚才错怪了姜西溟,实是万分不该。洪大海最是直性人,抢上两步,向姜西溟磕了个响头,叫道:“老爷子,我得罪你啦,给你赔罪。”
顾贞观闻言错愕半晌,知道错怪好人,立刻和张天师一同向姜西溟谢罪。
“姜先生如此高义,我等却还错怪先生,实在惭愧。”顾贞观躬身欲拜,却被姜西溟扶起。
张天师侧目屏息,瞧见先前大厅里的官兵正悄悄地撤往厅外,倏地甩出拂尘,缠上那红面五官的双脚,用力一拉,便轻松地将他拉了过来,收回拂尘时,尘丝在他脸上狠狠地刮了几下,怒喝道:“原来是你们这群鹰爪孙使的离间之计,找死!”
顾贞观道:“姜先生,害死你儿子的是这群鹰爪,他们便交给你处置了。”
姜西溟怒视那红脸五官,眼中杀气凛然。
大厅里的清兵见众人要大开杀戒,仓惶向外逃窜,没走到门口,便被人一脚踹了回来。
沈宛一直守在外面,此刻进来,目光冷冷地扫过众清兵,冷冷地道:“武大侠夫妇是被你们抓走了吗?”
那红脸军官不敢撒谎,忙不迭地答道:“是,是,已经押往京城了。”
沈宛道:“押他们去京城做什么?”
那武官道:“他们是朝廷钦犯,押到京城后自有上面的官员发落,小的也不知情啊。”
沈宛面色一沉,道:“谁是你们的上司?”
那武官道:“小的们是六扇门的,六扇门归前锋营管辖,我们的头自然是前锋营统领曹寅曹大人。”
沈宛来到容若身边,道:“他们是曹寅的手下,既然骆姐姐和武大哥被押到京城去,暂时还不至于有危险,我们快马加鞭赶回京城,再设法营救也不迟。”
容若思索再三,对姜西溟道:“姜大哥,他们毕竟是朝廷中人,杀官犯法,不如各自斩了他们一条手臂吧。”
姜西溟点点头,宝剑挥舞,唰唰几下,便将一众亲兵每人卸去了一条膀子。
第191章 一宵冷雨葬名花(3)()
众清兵狼狈不堪,各自呼天抢地地向庄外逃窜。
顾贞观略一沉吟,说道:“姜老英雄如此重义,天理盟上下永感大德。”
姜西溟道:“顾少盟主言重了,眼见朝廷此种行径,实在让百姓心寒,我家允儿死于鹰犬之手,老夫与朝廷不共戴天。今后天理盟若有何义举,我玉茗山庄必全力响应。”
顾贞观道:“老英雄高义,我等感激不尽。姜小少爷之死我们也有责任,还望姜老英雄让我们为小公子上一束清香。”
姜西溟让仆人将伤心欲绝的姜夫人扶下去,然后带领众人步入灵堂。灵位前点着两对白烛,素幡冥镪,阴沉沉的一派凄凉景象。姜西溟掀开白幕,露出一具黑色小棺材来,棺材尚未上盖。淡的烛光之下,见一个小孩尸身躺在棺材之中,分外可怜。
众人神色凄然,顾贞观点燃清香,躬身行礼。
从灵堂出来后,天色已黑,东天一轮白月虚垂,照得万物苍茫无声。
天理盟众人挂念武毅夫和骆绮芳,容若和沈宛也急于回京营救二人,便和顾贞观等人一起离开玉茗山庄,策马西驰。
一路上,几人策马夜话,顾贞观和沈宛一别经年,彼此互道近况。
城外官道平坦,稀疏的月光落在林间。
容若一边催马前行,一边和顾贞观欢然交谈,谈及姜家之事时,容若眉间笼了一层愁云,道:“我实不知皇上已颁下了禁武令,天下恐怕不知有多少人家重蹈姜家的悲剧。”
顾贞观道:“鳌拜已除,三藩也难成气候,如今皇帝已将矛头指向了江湖。他是要用汉人的血和肉来巩固满人的江山。所谓的满汉一家,只是妄谈罢了。”
“顾兄,你这样想未免太过消极。”容若神色黯然地道:“皇上登基以来,励精图治,未敢有半分松懈,一直秉承先皇遗志,倡导满汉一家。若论仁德之君,当今圣上当之无愧。”
顾贞观道:“我从未怀疑过皇帝的仁德,只不过他是皇帝,而我们这些江湖人都是以武犯禁的草莽之辈。自古以来,朝廷和江湖都只能处于敌对的立场,你我都无力改变。我们所能做的,唯有自保。我们无犯上作乱之心,但倘若皇帝步步紧逼,我们也不会坐以待毙。”
容若策马临风,深深吸了一口夜晚饱蘸湿润的空气,忽觉心头沉重无比。
少年意,转眼成空。叹流年,又成废墟。
这人世的复杂和沧桑,远非他所能驾驭。
他不知回京后会面临怎样的局面,只知道这一次,该是自己抽身而去的时候了。
数日之后,容若在京城雪浪桥边翻身下马。
此时已是初夏五月天,京城里气候怡人,人流如织,繁华依旧。容若和沈宛轻骑入城,并不惹眼。
奔波千里,满身风尘,如今终于回到京城,容若急忙带沈宛回家去探望卢雨蝉。
渌水亭畔相思阁,庭院深深,当容若踩着满地落花,重回这熟悉的院落之时,心中竟生出了一丝胆怯。
桃花深处,一袭青衣袅娜,如蝉影绿云,不惊微尘。
她就安静地坐在桃花林中,依傍这湖山碧水,宛如画中的仙子,清丽脱俗。
望着那纤细却顽强的背影,容若心中轻轻一震,瞬间溢满了柔和,放轻脚步,向着妻子轻轻走去。
她坐在石椅上,旁边的石桌上放着针线筐和彩色花布。周身蝴蝶飞舞,黏着柳絮,落在她的肩上、发上,仿佛在绕着她采摘花蜜。
她正垂首绣着什么东西,穿针引线,分外认真,细碎的阳光在落在她青色的裙衫上,宛如金色的丝线,将天上的云朵和地上的鲜花串缀起来,点缀这她寂静的美丽。
似乎听到了后面的脚步声,卢雨蝉轻轻开口:“青窈,少爷快回来了,你去将我准备的熏香拿出来放在少爷的枕头旁,让少爷晚上能睡个好觉。”
她专心致志地做着手中的针线活,完全没有察觉到容若的到来。
良久,没有听到回应,她才转过头,忽然看到花影深处,容若对他招手微笑。他的白衣仿佛倒映了天光云影,白得纯粹,白得透明。
“容若真的是你吗?”或许是有些激动,她正在做的针黹掉在草地上,她缓缓站起,怀胎已近十月,她的腹部已高高隆起,这却并没有减损她的美丽,反而让她看上去是那样幸福而端庄。
容若不想让她走动,立刻奔到她的身边,执起她纤细的手,目光柔和地注视着他。
他的神色温和可亲,斜阳被他舒展的眉宇折射成一道别致的光。
他柔声道:“是啊,我回来了,我离开的这些日子,你还好吗?我离开以前,你不辞而别,你知不知道我真的很生气。”
卢雨蝉微微垂下头,眉眼间却藏着幸福的微笑,她抓起容若的手,轻轻放在自己的腹部,对容若笑着说道:“容若,你摸摸看,我们的宝宝在动呢。”
容若的手轻轻抚摸着,忽然,他感到一丝生命的律动透过脉脉的温度传来——那一刻,他陡然一喜,脸上现出欢愉的神色,出神地喃喃:“我感觉到了,是我们的孩子。”
卢雨蝉的眼睛里泛着温柔的母性的光辉,淡淡地笑着:“宝宝,你看,阿玛回来了,你开不开心啊,过些时候你就要出生了,就要看到阿玛和额娘了。”
容若看到妻子憧憬的微笑,心中一痛,只觉得眼前的幸福只是镜子中的倒影,镜子碎了,幸福也会支离破碎。
“雨蝉,答应我。”他的声音至轻至柔,宛如一缕低沉的笛声,“为了我们的孩子,无论如何,你都要坚强地活下来。”
“我会的。”卢雨蝉看着容若,眸中现出坚毅之色,“我说过,一定会和你一起看到我们的孩子出生。”
桃花一片片陨落,宛如绝美的精灵,围绕着二人翩翩起舞。
容若道:“你说我们的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将来叫什么名字好呢?”
卢雨蝉柔声道:“我最近特别喜欢吃酸的,可能是一个男孩吧。容若,我最近总是梦到大海,那么广阔,那么蔚蓝,阳光照在海面上,亮闪闪的,漂亮极了。”
容若神色一动,仿佛透过妻子的话语,真的看到了碧波涌动的大海。
卢雨蝉仿佛沉浸在美好的幻想中,仿佛微风吹皱了春水,她的脸上漾出甜蜜的笑容:“我想给孩子取名叫海亮。我希望我们的孩子可以像大海一样,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