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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在宫中设立佛堂亦可,但愿父皇只是一时之念,并不一定会至此地步。”
我心知肚明萧衍对那些无辜被害的数十名年轻妃子心存愧疚,为了弥补郗后的过错而准备出家,倘若真是如此,日后处理梁国朝政大事的重担就要尽数落在萧统肩上,他恐怕更没有闲暇过那种他所向往的闲适惬意的自由生活,与我一起出宫畅游山水之约更要成为泡影。
如今之计,最好能够设法阻止此事。
我想了一想说:“皇上身边曾有数名知心好友,义父谢侍郎当年与皇上相交甚契,萧郎何不请他们进宫来觐见?也不必说明是何缘故,只要他们能劝止皇上的念头就好了!”
萧统眉心微微舒展,说道:“这倒是一个好办法,明日我就请诸位太傅前来,或许他们能够说服父皇打消此念。”
我见他忧色稍减,依偎在他胸前撒娇说:“萧郎进殿来还未认真看过紫儿一眼呢,我今晚所穿的衣服好看么?”
他眸光转向我的面容,说道:“你怎么知道我没有认真看过?”
我顺势伸手蒙住他的双眼,故意查考他道:“那萧郎说说看,我今日用了几颗珍珠整饰装束?衣袖上又绣了几只凤凰?”
他轻声道:“紫儿发髻上的玉钗珍珠是九颗,加上绣鞋尖上镶嵌的两颗,共是十一颗。你的衣料皆是绿色褶纱,衣袖上没有刺绣凤凰,绣着五色云朵和牡丹花叶。”
我忍不住笑道:“我早闻萧郎读书‘数行皆下,过目不忘’之名,却不曾想到观人亦是如此细致入微。”
他问:“那珍珠的数目,我猜得对不对?”
我站起身在他面前旋转了一下,长裙下摆飞扬而起,内衬边沿顿时显露出来,翠绿色的荷叶边上均匀镶嵌着八颗圆润的东珠,这些珍珠极其隐蔽,惟有翩翩起舞时才会被人发觉。
萧统凝视着我,俊美的面容浮现开心的微笑:“原来还有八颗藏在裙底,紫儿心思灵慧,萧郎甘拜下风。”
我收势提裙依附在他身旁,眼神柔媚动人。
他似乎略有心动,正欲俯身亲吻我之际,却听见殿外小内侍轻轻咳嗽了一声,恭恭敬敬说道:“奴才请太子殿下旨意,月上柳梢了,六王爷派遣身边公公来迎接太子殿下与谢妃娘娘前往邵陵王府。”
萧统立刻收回眸光,拉着我的手一同走出寝殿之外。
我们来到邵陵王府前,早有无数侍卫、侍女前来引路,穿过重重叠叠的王府大宅,后院正临着建康城内最大的天然湖泊燕雀湖。
湖畔有一座楼阁,极为宽敞宏伟,四周悬挂着明亮的宫灯,我远远听闻其中隐约有男子高谈阔论之声。
萧统与我一起进入阁内时,所有人等皆离座而起,向他恭声迎候。
我环顾了一下阁中情形,首先跃入眼帘的便是三皇子萧纲,他依然是一身黑衣,眸光向我轻轻一瞥后迅速移开,随即退至座前,并未过多关注我,七皇子萧绎表情平静,似乎正在提笔作画,见萧统前来立刻搁下画笔向他微微欠身行礼。
六皇子萧纶与清晨所见并不相同,他在王府内身穿一袭质朴无华的鸦青色布衣,发上亦未像诸位皇子一般戴金冠,仅以一枝紫荆木簪绾住发髻,眼神恬静闲适、气质文雅淳朴,全无皇孙贵胄之气象。
太子萧统气质高洁、风姿迫人,恰似一株完美无缺的玉树,三皇子萧纲如同一枝挺拔的修竹,六皇子萧纶更似漫山遍野的萋萋芳草,他与两位兄长相较似乎并无特别出彩之处,却能予人宁静愉悦的感觉。
他身旁美人亦是一身淡绿色衣裙,却与我的衣饰不同。那绿色极淡,在灯光映衬下几乎不可见,仿若素色一般,她的容颜虽然秀美艳丽,却隐隐透出几分冷冽与倨傲之气,如同冬日傲雪盛开的寒梅,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萧纶向萧统见礼后,对她说道:“快拜见我大哥太子殿下。”
那美人神情恬淡,向萧统屈膝福了一福,称道:“六王爷府中侍妾绿萼,参见太子殿下、谢妃娘娘。”
我早有听闻绿萼系梅花中最珍贵的品种之一,她低声自称“绿萼”,果然人如其名,相得益彰,不由赞叹道:“这个名字真好听!”
六皇子萧纶听见我称赞绿萼的名字好听,展颜微笑道:“小弟听说皇嫂尊讳系上‘紫’下‘萱’二字,又何尝不是佳名?且听说大哥曾以皇嫂之名赋诗一首,不知今日可有机会鉴赏?”
阁中众人等待萧统落座后方才各归其位,徐徐坐定。
萧统见萧纶提及那首诗作,并无不悦或腼腆之色,向我轻轻看来,说道:“紫儿替我念与他们听一听好么?”
我见萧统欣然应允,眼珠转了一转,笑言道:“要我念萧郎的诗作当然不难,只是六王爷须得同样为绿萼姐姐作一首诗文才公平!今日既然是诗酒之会,六王爷又是东主,你先作了,我再念出来!”
萧纲一直沉默不语,此时突然开口说道:“皇嫂所言极有道理,六弟还是速速作来吧!若是作不出,先行罚酒十杯亦可!”
萧纶见他出面激将,温和微笑道:“三哥既然如此说,小弟不才,只得勉为其难凑出几句。”他移步到窗前,凝望后院中种植的大片梅花树,沉思片刻即开口吟道:
“迎春故早发,独自不疑寒。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
我见他转瞬成诗,心中十分佩服他的文采,正欲赞叹,却见萧纲剑眉微微一簇道:“六弟诗作虽好,仍旧逊大哥一筹。”
萧纶并不在意,坦然说道:“小弟怎能越得过大哥?只是不知逊在何处,恳请皇嫂赐教。”
我见他急切欲知,不再躲躲闪闪,将萧统的“江南采莲处”一诗念了一遍与他听。
萧纲眸光掠过我的面容,向萧纶道:“你如今可明白了?”
萧纶态度十分谦恭,点头微笑道:“明白了,大哥诗中尚且暗藏美人之名,小弟万万不能及。”
他们言语之间,萧统神态温柔凝眸视我,我向他甜甜微笑,他立刻肃了肃脸色,我见他与众兄弟闲暇游戏之时依然如此庄重矜持,暗自觉得有趣,又向他顽皮吐吐舌头。
他无计可施,明眸中流露出宠溺和无奈的眼神,嘴角微微扬起,躲避着我的眸光,转向身侧的七皇子萧绎道:“今晚诗题由谁来出?”
萧绎默然独立良久,见他相问便走到桌案之前,执起一张纸笺道:“今夜月色甚好,我们适才拟定以明月为题,不知大哥可有更好的题目么?”
萧统略加思忖,说道:“秋夜岂止明月一景?以明月为题,不如以秋夜为题,亦不会过于局限。”
七皇子萧绎似乎并无异议,萧纲亦点了点头。
六皇子萧纶击掌称道:“秋夜为题更好,我们就以一柱香时间为限,不论古诗古歌,只要咏赋秋夜景观即可,然后再来一起品评高下。”
他言毕即让绿萼点燃香炉中的线香,那线香极细,长约四寸,若是燃烧起来一定十分迅速,座中其余文人秀士见萧纶点燃一柱线香,自然不敢怠慢,纷纷准备起来,或对月沉思或提笔磨墨。
萧氏兄弟亦不例外。
三皇子萧纲似乎胸有成竹,提笔一挥而就。
六皇子萧纶见绿萼侍立一旁替他磨墨,抬头与她低声商议,似乎是就诗作内容征询她的意见。
七皇子萧绎神情犹豫,迟迟不能下笔,写下数字后又将纸笺卷成一团丢弃,重新写过。
我悄悄走近萧统身边观赏他的书法,却见他见纸笺上并无字迹,显然尚未动笔,见那线香燃过一半不禁暗暗着急,催促他道:“萧郎为何还不写?”他向我柔声说道:“紫儿不用担心,你若是觉得闷,先暂且出去走一走,回来的时候我自然就写好了。”
我依他之言走出阁外,见湖畔长廊檐下悬挂着一大排红色薄纱笼罩的宫灯,宫灯闪烁的光芒倒映在微起涟漪的湖水中,如同浮在水面的粉红色天星,天空一轮圆月悬空,水中亦然,烘托出两幅截然不同的众星拱月之美景。
我伫立长廊中,耳畔突然传来一阵匆匆脚步声,兼有一女子声音道:“七王爷在阁中么?”
一大群侍卫侍女跟随在她身后,似乎不敢违逆阻挡她进阁,不停恭声说:“回王妃的话,诸位王爷皆在阁中,此时正在作诗……奴才这就前去通报,请王妃稍候片刻。”
她向长廊走来,淡淡说道:“不用通报,我就在长廊外等候着他。”
我借着宫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