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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向上看,他此时睡着,而唇角却仍是微微向下——唇角上弯人开始微笑,而下弯代表不快乐,他似乎总是不快乐,即使他是殿主,能够为所欲为。
片刻后离开床边,我一个人坐回殿主之前坐过的圆瞪,用手指去擦桌上血迹。
边擦边想,这个人麻木不仁视人命如草芥,他有能力主宰别人生死,却对别人的性命毫不怜惜,我理当痛恨这种人,痛恨并且惧怕,怕死,因而怕他。
只是刚刚经历生死一线,如今非但没有余悸,反倒满脑子都是他的内伤。明玉功应是一种相当阴柔霸道的武功,功力不够导致修习出现偏差,后果便是心脉耗损,再加上功力反噬的痛楚,并不比每日遭受鞭笞火燎好上多少。
应当说,殿主的忍耐力一点也不比江无缺差,内伤严重到如此地步,却能够每日出入自如,甚至有精力去叫剿灭数个敌对门派,作为他的属下,我佩服他,而作为一名医者,我不自觉便生出兴趣,不单是对于明玉功引发的病症,更在于饱受病症折磨的那个人。
像我这种人,前一刻还在为江无缺鸣不平,下一刻却兴致勃勃地想要治好罪魁祸首因报应而得的内伤。似乎身为大夫,天生便没什么立场可言,有时明知对方不是善类,还是愿意靠近,将每一个病患当作一个挑战,如今挑战便在眼前,我不知是自己是非观太过薄弱,还是真的就那么急于去治好这个人……
很快伏在桌上睡去,睡梦中仍然在想:为何殿主总是在不该出现的时间出现,为何他总是伤重得只剩下一口气,为何只剩下一口气的时候却不好好养伤,为何可以轻易说出“命不久矣”四个字,同一时间却还要不要命地死撑……
……
不知过了多久,脚有些麻,吃力地踮起脚尖,然后猛地清醒,张开眼睛。
窗外一团夜色,房中也是一片漆黑,我转了转颈项,点亮烛火,向床边去看。
殿主早已不见踪影,如我所料。
当按住桌面想要起身站立,蓦地脚下一麻,刺痛感袭来,又跌回到原位。
这时一件外衣从我身上滑落,我侧过头去看,是我的衣服,但并不是我睡前就穿在身上的,而是有人在我睡着时为我披上的。
就像看到殿主睡熟会为他添被、掖好被角,我想起那日在囚室,殿主也是将寒衣递来给我,为我披在身上,我弯身将落在地上的衣物捡起,忽然觉得心头一暖。
他也能够如此轻易地记住我的名字,在这仇皇殿里,除了江无缺,就只有他会叫我孙盈余,而不是“那个谁”,以前在家里,我也是一种盈余,也是“那个丫头”,也没有人会叫我的名字。
所以除了意外,还是有少少的触动。
相较不久前险些死于他掌下,我觉得自己的处境一时天一时地。
只是不知他眼下的伤势如何了,很快找出纸笔,想了想,落笔写下七个字:
赤血巨木,碧血玉。
☆、第九章
又过多日,仇皇殿一切平静,无波无澜。
我将医治内伤的终极药材告诉了济州傀儡师,他也没有过多追问,便把取窃脂身上碧血玉的方法转告给殿主。
窃脂是出现于赤血巨木的一种灵兽,据我爹师傅的手札上记载,此兽身怀碧血,可治世间一切内伤引起的顽疾,相当稀罕。
而要得碧血玉,便只有打败窃脂一途。先前我没有将这个方法告诉殿主,除了是因为江无缺,更重要的一点是因为挑战灵兽太危险,动辄便会送上几条人命。但没想到,殿主派去取药的人竟然是解星恨,听到这个消息时我差点昏厥,但是好在,无论巨木一行多么凶险,解星恨最后还是安然无恙地回归,并且也带回了碧血玉。
但可能真的是自作孽不可活,殿主的伤刚有了转好的契机,他的心思,便又回到了江无缺身上。
事后我想,如果我能够袖手旁观任由那人的内伤恶化,如果他死了,江无缺便能活了。
但想到要救殿主的时候,我却并没有想起江无缺。
等我想到江无缺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解星恨刚一踏入仇皇殿,殿主甚至连碧血玉长什么模样都懒得过问,便急着将解星恨叫去了囚室。
当时我并不在场,只是听守卫们回忆,少主第一次被叫到囚室,叫去的结果是,解星恨用剑,狠狠地刺了江无缺一剑。
我到囚室的时候,江无缺的样子,便就是将死之人。
他仍是保持双手被锁吊在墙壁的惨状,我不敢随便挪动他,只能让他暂时被吊着。
“你振作一点!”我去按住他心口的伤,血流得他整件衣服湿了大半,这一剑,离要害只偏了少许,而解星恨的剑术,我从来不抱有怀疑。
用针锁住穴位,始终流个不停的血终于渐渐止住。
我看向江无缺,他半张着眼,依然清醒。
“怎么回事?”我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而他却一声不吭,只是一动不动地看着眼前囚室的地面,血腥味弥漫整间囚室,我皱眉,开始为他处理伤口。
伤药不够,我将空了的药瓶掷在一边。
“江无缺!”我很用力,才能忍住用手去摇晃他的冲动,“你说句话,你不要这样,心火郁积在胸,只会令你的伤势恶化,你听到了没有!?”
他仍是毫无反应,一双眼,毫无焦距地兀自张着,根本没在看什么,也应当看不到什么,像那次他无心吐露明玉功的秘密,像他每次做噩梦梦见铁心兰堕崖,他从噩梦中惊醒,很长一段时间不知自己身在何处,这一次,解星恨所带给他的噩梦,更是长得无法轻易醒来。
这是他心心念念了八年,第一次见到的江云,我想即使没有心口上的剑伤,他也不可能平静地面对成为仇人养子的亲生骨肉,即使解星恨没有刺他一剑,他依然不会好过,不一定会比现在好过。
因为这一切,他是默许着发生的。我曾经想过要告诉解星恨真相,江无缺的反应很激烈,他不愿,他不想解星恨送命,却终于亲眼见到活在地狱中的江云。
“你先等一下。”我对毫无反应的江无缺叮嘱,“不要乱动,我出去拿药,马上回来。”
江无缺伤势太重,又从白天耽搁到入夜,我将药材室中所有的外用药打包抱在怀里,一路往回跑。
还没到囚室,便先见一道黄色人影从穿堂转角闪过,往囚室的方向而去。
我蹑手蹑脚地尾随其后,快到囚室铁门,我一侧身,躲至墙后。
黄色的人影是一个七八岁模样的小女孩,穿着讲究,身手一流,配饰的特征很明显,她就是殿主与胡夫人的女儿仇心柳。
我曾经在练武场边远远地见过她一次,因此能认得出。
但此时她到了囚室外,却没有即刻进去,反而将头靠在铁门边上听里面的声响。
铁门并没有闭合,证明有人进了囚室,而且那个人现在还在囚室里。
仇心柳听了大约半盏茶的时间,突然直身,推门进了囚室。
她显然很心急,开口说话,说话的声音,大到连站在转角的我都清楚可闻。
“解星恨——”她道,“终于被我逮到了,你竟然给爹爹的囚犯偷偷上药,我回去告诉爹,看爹如何惩罚你!”
清涩女子的嗓音,说出口的话,明明是威胁,却怎么听怎么像是在撒娇调情,她一定喜欢解星恨,我暗自想,仅凭今日的举动、凭她一句话,我便可以肯定,她一定很在意解星恨。
而解星恨的回应我却听不清楚,他压低了声音说话,不久两个人从囚室走出,仇心柳哭着跑开,解星恨却没有追过去安慰。
走到墙边,解星恨转过视线,看向我隐身的位置,“出来!”
我惟有从阴影中慢慢走出,他看到我,吃了一惊,“怎么是你?”
“我是给囚犯治病的大夫,当然会在这里。”我解释,顺便打量他一身夜行衣,很明显是在做未经殿主许可的事情。
“今夜见到我之事……”他问,“可以请你不要告诉别人吗?”
我想起先前仇心柳闯进囚室的威胁,便反问,“你刚刚也是如此求小姐的吗?”
“不是。”
“不是?”
他看向我,眼光忽地一寒,“我只是告诉她,如果她说出去,我的剑会刺穿她的咽喉。”
并没有太多惊讶,解星恨冷血,我也同样不是第一天知晓。当江无缺说他七岁第一次执行任务杀第一个人,那时我便觉得好笑,解星恨七岁的时候已经不知道为殿主杀过多少个人,他被派出去铲除各种各样的势力,他没有江无缺幸运,没有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