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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深夜的谋划,并没有让次日学士府前的热闹减色一分,来贺喜的人较之春闱之后有过之无不及。刘氏与房氏两个待客待的口干舌燥,精神头却还是饱满得四溢开来。
沈越兄弟正随着礼部官员一起演礼——明日便是朝贺之日,要晋见圣人,要跨马游街,还要参加玉林宴,中间自是不能出现什么差池。好在新中进士们都知明日种种,是他们官场第一步,拼着命地要把各种礼节记牢,以期能给圣人一个好印象,让自己的官场之路第一步走的平顺些。
沈越还有一个重要的任务,那就是代表新中进士们上表。这表的内容都是常例,他又有沈学士与林如海两个斧正,并不担心犯什么忌讳。唯一需要担心的倒是沈越在众目睽睽之下不要紧张,落个御前失仪可就是笑话了。
好在沈越心理一向强大,他比一些四五品的官员们见当今的次数还多呢,朝中的高官们也多见过,哪儿会真的紧张不过是开头诵表之时声调有些激亢,后来渐渐读顺了,一众大人们不得不感叹一句:新科状元有一把好嗓子。
至于说新科之后皇后亲自簪花,那都是戏文里的事儿,此世后宫不得干政的宫训执行甚严,皇后除了正月初一与皇帝一起祭祀,是不见朝臣的。所以新科状元沈越头上的金花,是由礼部尚书也就是他的座师给簪上的,还让沈越好端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春风得意马蹄急,一日看遍长安花。饶是沈越内里心境再成熟,坐在高头骏马之上,听着百姓们由近及远的欢呼,眼前不时飘过得香囊绣帕,脸上还是不自觉的挂起笑容,心中也是一阵阵的自豪与自信。
李奥在左,沈超在右,两人都落后沈越一个马头的距离,以示新科状元的尊贵。他们两个也是风华正茂的年纪,比沈越看起来更成熟些,大部分的香囊绣帕也就都向着他们去了——新科状元看上去太小了些,竟是没长大的模样。急于出嫁的姑娘们觉得,还是榜眼与探花与自己更年貌相当。
这让早早就坐在一处酒楼临街雅间里的黛玉纠结极了:别人拿香囊帕子扔给沈越,她心里不是滋味,觉得这些姑娘们太不矜持。可人家大多数将香囊帕子扔向沈超与李奥,黛玉更生气:真真是有眼无珠,明明蔼哥哥才是得中状元的那一个。
这样的纠结之下,黛玉忽地站了起来,就要站到窗户前头去。古嬷嬷一把拉住自家姑娘:“还请姑娘着了帏帽。”黛玉倒是听话地戴上帏帽,可沈越他们夸马游街的马可就要经过楼下了。
“哎呀,蔼哥哥要过去了。”黛玉有些着急起来。
宽哥儿早就趴在窗户前呢,听到姐姐着急,不由对着楼下大喊:“蔼哥哥,师兄。”
沈越在人声中听到有人在喊自己,不由把马速放慢了些,清冷的眼神四处转动着想找出那个喊自己的人来。就听“上面,看我,师兄我在上面。”这才听出是宽哥儿的声音来。
他抬起头时,便见刚才喊叫的宽哥儿已经不见了,代之出现的是一个窈窕的身影,虽然有长长的帏帽,沈越却感觉到了那帏幔里有一双明亮的眼睛在看向自己,于是向着那浅绿的身影笑了起来。
游街以来一直冷着脸的状元郎,突然间笑了,那笑不是一步到位而是一点点加深,再加深,都笑到周围指点人的心缝里去了,本就热闹的人群,齐齐喝了一声彩:“好。”
这一声彩惊动了那个直直站在窗户前的倩影,黛玉吓的手就是一松,一方与身上衣衫同色的鲛绡帕便从手里落下,随着微风飘飘荡荡地向着街上扬扬而落。黛玉想再抓住帕子却哪儿来得及?她身量还小,胳膊够了几下没够着,只好懊恼的站直身子,轻轻跺了下脚:“嬷嬷。”我不是故意想扔帕子给蔼哥哥。
古嬷嬷与贾敏早把黛玉的行动看在眼里,谁也没出言制止。这样的场合,别说黛玉与沈越早定了婚约,就是那些不相干的姑娘们,不也将帕子扔出去了?不过是要满足少女的一腔绮思罢了,好在黛玉的这腔绮思落到了实处。
是真的落到了实处。贾敏刚才也跟着黛玉来到窗前的,见那方帕子飘荡的时候,沈越的马也跟着帕子轻轻移动起来,然后借着身在高处,轻易的就把帕子接到了手里,然后带着笑向楼上挥了又挥。
古嬷嬷与贾敏都看的明白,将目光打趣的去看黛玉,发现小姑娘正一脸傲娇的向下看,脸上一片光辉,把两人打趣的话生生给憋回去了。
沈越的动作与刚才一路走来不停躲闪截然不同,大街上响起了一片抽气之声,还有姑娘们遗憾的抱怨声。沈越如没听到那些抱怨一样,仔细的把帕子收到袖中,再一步三回头的任马儿自行,摆手示意黛玉好生回去坐着。
不提黛玉这里懊恼,斜对面一处酒楼的雅间之中,一个丫头正在劝李姑娘:“刚才那位肯定是林姑娘,雪鸥就站在边上呢。所以姑娘别怕,也将帕子扔给姑爷就是了。”
李姑娘还是踌躇:“玉儿是跟沈公子一块长大的,大家都熟悉。再说也是林公子提前叫了沈公子。咱们这里蓦然扔帕子下去,沈公子并不能知道是咱们扔的,被别人捡去了岂不……”
丫头听了也是泄气:“林姑娘真是好命,怎么就能和沈公子一处长大呢。沈公子的脾气禀性都知道不说,与府里太太奶奶们也熟悉。”
“别胡说。”李姑娘嘴上制止自己丫头的感叹,身子还是不知不觉的靠近了窗前。定亲时她只是在屏风后头隐隐看过沈超一面,也听兄长说过沈超长的一表人才,却难从这抽象的一表人才之中,想出自己未婚夫是什么模样。
现在有个机会送到眼前,李姑娘哪忍得住不看一眼?这一眼望下去,可就收不回来了,但见行在前头的状元面上还有一丝孩子气,嘴角也一直咧着合不拢,被李姑娘给下了一个不沉稳的批语。
后头跟着的必是榜眼与探花,即与状元是堂兄弟,那位与状元有五分相似的少年,就是自己一个多月后将嫁的良人了。的确是良人,眉若笔描,目如点膝,鼻直唇红,就是,就是这神态怎么似不大欢喜的样子?
李姑娘不知道,沈超恰恰是在生她的气:刚才沈越坐于高马之上,轻舒手臂接帕子的身姿,沈超也不得不在心里赞声好,然后就想着自己若也来这一下子,一定比沈越做的更舒展、更潇洒。
可是自己的未婚妻,怎么就不能和越儿的小媳妇一样,来看看自己跨马游街的风姿呢?自己得中探花,难道不值得她一看吗?明明自己考前还让李兄给自己送了东西,怎么不知道现在才是该扔下帕子最好的时候?
正怨愤间,似有心灵感应一般,沈超抬头看向两侧的酒楼,然后就见一道粉红的身影,隐在一家酒楼二楼的窗侧。是不是她?沈超心里不大确定,心有不甘的从自己袖子里掏出了帕子,向着那人影扬了一扬。
丫头一看还得了:“姑娘,姑爷看着您了,他手里的是不是您让大爷送的那个帕子。”
不是帏帽挡着,丫头该看出自己姑娘脸红的快滴出血来:“这么些人都看着,他怎么就知道咱们在这里?”
“姑娘平日不也说过心有灵犀一点通?”丫头却不认可自家姑娘的话。
李姑娘被这句话给鼓励到了,将自己一直死死攥着的帕子轻轻抛出了窗户。刚才沈超从自己袖子里掏帕子的动作,早伤了一众姑娘的心,一时没有人再浪费自己的帕子,倒让李姑娘的帕子成了独一份。
烟蓝的帕子轻轻飘落,沈超从心里就笃定那人就是李姑娘,嘴里轻催沈越:“快点,别让帕子落到地上了。”自己的马头已经快与沈越的并齐了。
李奥不知道这状元与探花怎么就忽然都对帕子感兴趣起来,微笑着随沈超一起打马往前赶了赶——自己本就有意与沈家兄弟交好,这时不好让探花一人失礼。
帕子平安的到了沈超手里,随着他脸上绽也与沈越相似的笑容,那些姑娘们如何不知人家就是心有所属?倒是还有一位榜眼,可一看那个年纪没娶亲的可能性就为零,还是别浪费自己的香囊了。
然后后半段的游街,就在沈家兄弟灿烂的笑容与榜眼莫明其妙中结束了。别的新科进士们早等在太和殿外,侯着三人到来,一起去赴琼林宴。
三年一度的盛宴,自是费尽了御厨们的心机。只是人太多,好些菜都如传说中一样凉了。好在时已仲春,倒没出现什么白花花凝油让人难以下咽的情况,不过是滋味差些。
太上皇难得的出席了今日的琼林宴,待当今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