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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斯王手抖了一下,杯中的美酒也泼洒出来了几滴。
公主微微笑了一下,凤眼中隐然透出一点深意来:“在我们大唐有句古话,叫做居安思危。”
这一夜,太平睡得分外安宁。
自从踏进尼尼微的那一天起,她就很少会有这样惬意的睡眠了。
第二天早晨醒来,太平便听说,外间有几个大唐来的客人,想要见她一面。
来波斯的大唐人不多,而来阿巴丹的大唐人,则就更加稀少了。太平略一思忖,便允了此事。
可等她见了那些人之后才发现,这些面孔,她全部都认得。
他们全都是数月之前,跟随她来到波斯的那些商旅。
太平心中微感到有些诧异,面上却丝毫不显。她略一抬手,请那些人在对面的波斯地毯上坐下,然后问道:“你们前来寻我,所为何事?”
其中一个人站起身来,朝太平遥遥拱手,长揖到地:“还望公主恕罪。”
他这番礼仪做得恰到好处,显然是经过一番苦练的。可是在大唐,唯有出身世家大族的少年们,才会从小苦练这种礼仪,预备日后出将入相之用。
太平目光微微一沉,却依然不动声色地说道:“无须多礼。”
那人长揖过后,又对太平说道:“还请公主恕罪。某等原是安西都护府中的属官,奉了安西都护之命,将公主一路护送到波斯,然后在波斯处置一些事情。这些事情本是机密,故而某等自折身份,扮作商贾,也不曾让公主知晓。”
他一番话说得很是从容,也很是温和,竟让人生不起愤怒的情绪。
太平微微颔首,道了一声无妨。
那人又逐一向太平坦白了他们的身份。
坐在她面前的那些大唐客人,果然都是安西都护府的属官,还有一些是右武卫和右威卫当中的官员。更令人感到惊讶的是,当中年纪最长的那位,竟是河源军司马、殿中侍御史娄师德。
太平是记得娄师德的,更记得此人是出了名的高风亮节,品性敦厚。
只是眼下娄师德不过四五十岁,又蓄了波斯人一样的胡须,她前些日子才不曾认出他来。
对面那人在坦诚过身份之后,又向太平遥遥拱手,问道:“今日某等求见公主,实在是有一事不明,想要向公主请教。”
太平微微颔首,道:“你说。”在见到娄师德之后,她的语气也缓和了不少。
那人踌躇片刻,才又问道:“希腊火遇水即燃,强大无比,本就是一件极其厉害的武器。但公主为何不将它交给军器监或是安西都护府,反倒无偿赠送给了波斯人?”
这番话一出口,太平便微怔了片刻。
她目光逐一扫过面前的那些人,又在娄师德跟前停留了片刻,才问道:“你们都是这般想的?”
她眼前倒有半数以上的人缓缓点头,口称正是。
太平隐然叹息一声:“你这番话,确是很有道理。”
她挥手屏退了译者和侍女,只留下一些不通长安话的波斯卫兵,才低声说道:“若是将缘由告诉你们,倒也无妨。我之所以将希腊火交给波斯人,原因有二。”
“其一,是因为希腊火起源于大秦,而大秦的匠作工艺,又和大唐全然不同。我曾命长安城中最好的工匠们试制希腊火,却无一例外地全都失败了。所以我才将希腊火的配方交给了波斯人,想要借助他们的技艺,复制出这种火焰来。要知道波斯、大食和大秦,数千年来都是一脉相承。”
太平说到后来,眼中已是带了几分笑意:“而眼下大唐的工匠们,已成功复制出了希腊火。”
众人面上都有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太平又说道:“而第二个缘由,则是因为希腊火有一个致命的弱处,那就是海战。”
“公主莫要胡言!”那人不等太平把话说完,便隐然有些愤怒地说道,“希腊火本就是为了海战而生。昨夜那一场大战,某等都亲眼看在眼里。您怎能……怎能这般胡言!”
娄师德也微微皱了一下眉,脸上颇显出几分不赞同的神色。
太平神色间不喜不怒,缓声说道:“你说的确实很有道理。”
她停了片刻,等众人情绪不再那么激动,才又说道:“但你可曾想过,希腊火遇水则燃,水浇不灭,天生便适合海战。但是,它也仅仅只适合海战?”
“一旦到了陆地上,或是大漠之中,又要到哪里去找寻水源?”
“在陆地上,希腊火便会退化成普通的火种,不及猛火油,不及火药,甚至恐怕不及连弩。”
她一番话说完之后,众人一时间寂然无声,全都说不出话来。
太平公主说得不错,希腊火确是一件玄奇的武器,也极难抵挡,而且天生便适合海战。但正是因为它天生适合海战,所以一旦到了陆地上,它便失去了天生的优势。
而波斯国与大唐的接壤处,恰恰又是一片陆地,希腊火毫无用武之地。就算波斯人得天之幸,顺着海路到了南海,也断然上不了岸——因为大唐同样掌握了希腊火的配方,而希腊火最大的用处,不是攻,而是守。
许久之后,那人才向太平长揖到地,叹息一声:“公主思虑之深,我等实在难望项背。”
太平心中略松了口气,又问道:“你们可还有别的事情?”
众人相互望了片刻,最终还是娄师德站了出来,手中捧着一个匣子,递到太平跟前,然后说道:“公主拿下尼尼微城的事情,已经传遍安西都护府,又传回到了长安。圣人和天后闻说此事,心下甚是宽慰,便下旨给公主加实封一千,邑一千三百五十。”
太平有些惊讶地接过了匣子,打开一看,果然是加封一千户的旨意。
她心中略合计了片刻,点点头,道:“多谢阿耶阿娘记挂。”
虽然一千三百五十户对她来说,仍旧有些捉襟见肘,更是远远比不上她原先的万户封邑,但却是个很好的兆头,预示着她终于进入了某些人的视线里,可以动手做些别的事情了。
娄师德又道:“我等这回来到波斯,本是奉了裴将军和安西都护的命令,将波斯湾的石油运一批回西域。公主心中应当清楚,西域虽然地域辽阔,但能够直接取用的黑油,却是不多。而且西域的黑油,也远远不如波斯湾里的那些品质上乘。”
太平暗道一声果然。
娄师德低咳一声,道:“但这些日子,我等行事甚是不顺畅。”
这些人都是大唐的官员,又大多出身不凡,哪里会像商人一样做生意。再加上他们身在异国他乡,又有语言不通之苦,想要真正拿到那些东西,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情。
更别提自从波斯王有了希腊火之后,对石油这种希腊火的原料,简直就是当成眼珠子一样看护。
太平低低嗯了一声,道:“无妨。”
她目光逐一扫过面前那些人,语气愈发温和起来:“我会同波斯王谈妥此事。再过些时日,你们便多派些人来波斯湾,将石油运送一批回去。而且最好,还要源源不断地运送回去。”
娄师德有些愕然:“公主心中已有对策?”
太平隐然笑道:“我曾和波斯王拟了一份合约,凡自由通商者,皆不受阻碍。想来波斯王也不会贸然撕毁这份约定。你们可以将合约带回去看看,那些条目可大可小,可宽容可严苛,非但能让你们畅通无阻地将石油运回西域,而且还能在波斯国借一条道,直往大食和大秦。”
娄师德一惊。
一份“可大可小,可宽容可严苛”的合约,任谁都知道,这究竟意味着什么。
公主她什么时候和波斯国签下了这份合约?不不,波斯国又为什么会同她签下这份合约?
即便波斯是大唐的属国,但有些事情,就算是身为属国,也是断然不会去做的。
娄师德强抑下心中的惊骇,又对太平说道:“眼下还有一件私事。先时我等奉命出龟兹,裴将军还吩咐我等,若是寻到机会,便向公主问一句话:若是波斯国日渐强盛,从此不奉长安号令,又该如何是好?等到那时……”
他犹豫片刻,终于还是将那句话复述了出来:“公主便是大唐的罪人。”
太平闻言微微一怔。
片刻之后,她才低低嗯了一声,道:“裴将军所言甚是。”
她站起身来,走到娄师德身旁,低声对他说道:“你们应当回去细看那份合约。一是可以毫无阻拦地在波斯国行商,而是可以毫无阻拦地在波斯国出入,三是可以毫无阻拦地借道。借道波斯,前往更西面的大食和大秦帝国。”
她微微弯了一下嘴角:“远交近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