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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姐一面差遣旺儿细细打听了尤二姐的事,如今对尤二姐倒是知道许多。尤二姐原来已有了婆家的,女婿现在才十九岁,叫做张华,成日在外嫖赌,不理生业,家私花尽,父亲撵他出来,现在只是赖在赌坊里。他父亲得了尤老娘送来的十两银子退了亲,这张华尚不知道。凤姐都一一尽知原委,心中便有了决断,便封了二十两银子与旺儿,悄悄命他找张华写一张状子,只管往有司衙门中告去,就告琏二爷“国孝家孝之中,背旨瞒亲,仗财依势,强逼退亲,停妻再娶”等语。
张华虽然是个糊涂赌徒,可是也知道荣国府的厉害,并不敢造次,旺儿倒也是个有些办法的,只是让人勾引张华赌博,欠下二十两银子的赌债,又让赌坊的人砍了张华的手,张华为了自己的手,倒是也就答应了旺儿状告贾琏。
都察院的人原和凤姐之父王子腾关系极好,如今见有人告王子腾的女婿,忙就命人来告知凤姐。凤姐如今可是有了把柄在手中,只是带着丫头们直接就坐车到了宁国府。宁国府中贾珍不在,只是尤氏和贾蓉在家里,因听说凤姐来了,倒是没想到是东窗事发。
凤姐进门便是一通撒泼,尤氏这才知道原来是当日事发,因此只是连连给凤姐赔罪,又让贾蓉给凤姐磕头告罪。
贾蓉原是当日的主谋,如何还敢多说一句两句的,只是忙就跪下来再三求凤姐原谅。折腾大半日,凤姐这才稍微消了气,只是滚在尤氏怀中痛哭,一面哭着,一面只是道:“给你兄弟娶亲我不恼.。为什么使他违旨背亲,将混帐名儿给我背着?咱们只过去见了老太太,太太和众族人,大家公议了,我既不贤良,又不容丈夫娶亲买妾,只给我一纸休书,我即刻就走。”
“婶子可千万别这么说,这府中谁个能说是婶子不贤良了,便是老祖宗平日里不是也口口声声的夸奖婶子,如今是我们家的不是,婶子要打要骂,只管的,只是别气坏了身子才好。”贾蓉虽然害怕,可是看着尤氏给自己使眼色,还是大着胆子劝道。
尤氏这会子被凤姐揉成个面团儿一样的,衣服上面都是眼泪鼻涕的,实在是憋屈的很,便骂贾蓉道:“孽障种子,你和你老子做的好事,我当日就说是不好的,偏你两个这也好那也好的。如今气到了你婶子,都是你的罪孽。”
凤姐听了,哭着两只手掰过尤氏的脸面对着自己问道:“你发昏了?你的嘴里难道有茄子塞着?不然他们给你嚼子衔上了?为什么你不告诉我去?你若告诉了我,怎么会惊动了官府?闹到这步田地,好在都察院的人和我父亲交好,要不然这会子都已经是拿了手铐脚镣来我们家里拿人了。你这会子还怨他们。自古说:‘妻贤夫祸少,表壮不如里壮。’你但凡是个好的,他们怎得闹出这些事来!你又没才干,又没口齿,锯了嘴子的葫芦,就只会一味瞎小心图贤良的名儿。”
凤姐如今对尤氏也是恨得厉害了,只是恨不能当她是尤二姐一样的撕了她的脸面才好。只是这尤氏心里也是苦,因此听了凤姐这话倒是也哭上了,边哭边说:“何曾不是这样.你不信问问跟的人,我何曾不劝的,也得他们听。叫我怎么样呢,怨不得妹妹生气,我只好听着罢了。”
尤氏本来就是继室,出身也不高,到了宁国府至今也是没有生下一儿半女的,贾珍也是个糊涂的人,一年到头小老婆不停的往府中收,尤氏这个主母不过就是个空架子罢了。早年,贾珍还和自己的儿媳妇不清不楚,尤氏看在眼中也就只做不知道,可是眼下想起来,尤氏只觉得自己心里倒是比黄连还要苦。
贾蓉一看,尤氏和凤姐两个哭成一团,想走又不敢走,心里不免埋怨父亲,怎么到了这会子还不见人,要是他来了自己也能躲个清闲。
☆、106 知另娶凤姐心寒 巧相见颜面俱损2
尤氏这边哭着,看着贾蓉,想到贾珍,心里那也是一个恨。可是尤氏到底不是凤姐,做不出这些来,不过是自己呜呜哭一场罢了。
宁国府中众姬妾丫鬟媳妇这会子已是乌压压跪了一地,有大胆的陪笑求说:“二奶奶最圣明的。虽是我们奶奶的不是,奶奶也作践的够了。当着奴才们,奶奶们素日何等的好来,如今还求奶奶给留脸。”
说着,捧上茶来。凤姐也摔了,一面止了哭挽头发,又道:“出去请大哥哥来。我对面问他,亲大爷的孝才五七,侄儿娶亲,这个礼我竟不知道。我问问,也好学着日后教导子侄的。”
“婶子就原谅这一回罢,都是我们的不是,是侄儿的不是,侄儿给您磕头,求您饶了这一回罢。”贾蓉听凤姐这么说,别无他法,只能跪着磕头,只磕的额头上都红了一片,凤姐这才让他住了。
“事到如今,我们也就只能是‘胳膊只折在袖子里’,总不好让外人看了笑话去。如今已经闹到了官府里,只有尽快的托人了结了这事儿。国孝家孝两重孝,在这档口上停妻再娶,这要是传了出去,只怕是把一家子的老脸面子都丢了,还要跟着吃官司。”凤姐知道今日闹到这里便也该结束了,再闹下去也是闹不出什么了,因此只是缓和了语气。
索性自己大闹这一场,到底也是出了气。何况这事儿说来说去也总是贾琏的不是多,要不是他看着尤二姐貌美,才生了别的心肠,怎么会走到这一步。宁国府的人固然有错,可是都到底也不如贾琏的错多。再者也是自己疏于防范了,要是自己能警醒一点子,也不至于到了如今弄到这般寒心的地步。
听了凤姐语气有些缓和。尤氏这才算是稍微安心一些,只是忙就道:“有什么吩咐妹妹只管说,我是个素来没主张的,如今就单凭妹妹做主。妹妹既然这么说了,少不得要劳烦妹妹出面费心费力的把外面的事压住了才好,要不然闹大了,大家都没好。”
“既然已经告下了,总不能就这样不管不顾,虽然说都察院的大人和我父亲有些交情,可是也不是不打点便能了的。少不得要我们家花些钱了了才好。”凤姐倒是也不拐弯抹角的说。
尤氏如何敢说个不字,何况这事儿要是闹大了,不一定就会连自己府中的人也牵连上了。罢了。就只当是破财消灾吧,谁让他们爷们闹出来这一笔糊涂账。因此便让人去取五百两银子来给凤姐。
贾蓉到了这时候也定下一点神来,便想着,这张华是什么人,怎么就敢这样大着胆子告荣国府。心中想着便说了出来。
“我也是让人去打听了,才知道这张华不过就是个无赖花子,如今正是急了,冻死饿死也是个死,现在有这个理他抓着,纵然死了。死的倒比冻死饿死还值些,怎么怨的他告呢。这事原是我们家的不是。国孝一层罪,家孝一层罪。背着父母私娶一层罪,停妻再娶一层罪。俗语说:‘拼着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他穷疯了的人,什么事作不出来。”凤姐早就想好了说辞,岂能被贾蓉问倒。
贾蓉听了倒是也觉得有道理。便忙说道:“婶子说的极是,要是别的人倒是还好说。只是张华这样泼皮无赖的人倒是难对付。我想着他也不是打算让二姨回去给他做媳妇,不过就是想着和我们家要些银子罢了,如今少不得我们家里还要使些银子给他,断了他告状的心思。”
“事已如此,只能这样了,只是这银子却不能给他,要不然得了这一回还能不想着第二回第三回?长此以往,为了这事儿岂不是没完没了了。”凤姐倒是有自己的主张。
尤氏无奈,只能又让人拿了三百两银子来交给凤姐。又道是这一切都全权交给凤姐处理,不管如何,只要平息这件事儿就好,要是银子不够了再来找自己。
凤姐也不客气,只是照单全收。她虽然今日出了一口恶气,心里痛快了许多,可是到底还是有些意难平,心里头堵得慌。难道说人守不住了,就不能多守一些银子不成,既然有人愿意给,自己只管收着便是。
“还要请婶子多为了我们家里操心了,原是因为侄儿糊涂,可是婶子最是疼侄儿的,就请婶子多疼侄儿一回。”贾蓉也是再三磕头赔笑。
“旁的倒是也就罢了,都好说。只是如今还有一样,你二姨在外面住着,别人不免就要说我不贤良,逼得你二叔在外面有人,传出去总是不好听。我也不是那不能容人的人,如今便不是为了我自己,只是为了府中的名声,也要去接了她回府。”凤姐缓一缓,又说道。
贾蓉听了这话,只是一愣,心想着是不是自己听错了,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