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宝钗更加忧虑,又不好直接问他,担心更撩起宝玉的心病,只暗中仔细观察。
令她感到宽慰的是,大婚日子将近,宝玉竟也没有再闹出什么事,只在独处时,或背了自己,听他似笑非笑,自言自语,说什么“林妹妹嫁了北静王,总算不糟蹋”的话,神色间有些恍惚痴迷,但他平日时有如此,倒也没有什么大异样,宝钗这才放了心。
因黛玉行将出嫁,姐妹们多有不舍的,纷纷到潇湘馆探望,李纨、探春、惜春、史湘云
几个都陆续来过了。
宝钗一向为人稳重世故,跟黛玉纵有心结,也有情分,想到她嫁入王府之后,再要见上一面,只恐不易,大观园里的姊妹们各自花落别家,往日饮酒踏雪寻梅,饮酒联诗,种种欢乐,都如风流云散,不禁也感慨万千,终于在回到贾府的第三日,也往黛玉处来了。
到了潇湘馆,迎上来的是春纤,说林姑娘正在沐浴,紫鹃姐姐服侍着,二奶奶且稍坐片刻,说着将宝钗引入黛玉的书房。
坐定奉茶之后,宝钗让春纤自忙去,不必在跟前伺候。
春纤知道她一贯为人大度随和,也不和她拘束,便说了声二奶奶有事唤我,先行告退了。
宝钗自进入潇湘馆起,就觉得各处大不一样,原本黛玉这里,是大观园内最幽雅清静的所在,如今已十分不同。
比如这书房,浅碧色的茜纱窗上,已贴上了大红色的喜庆窗花,书案上的一对梅瓶,也用红绸结上,原本常见的清荷、秀菊,都换作了芍药牡丹。
望着瓶中一红一紫两朵盛放的牡丹,触动了宝钗的心事,思绪不禁渐渐飘远。
记得两年前宝玉生日,和众姊妹在怡红院开私夜宴,玩擎花签,行酒令的游戏。
当时自己抽中的,正是一支“牡丹”,签词是“艳冠群芳”,众姊妹还取笑说,她才配做这花中之王的。
宝钗素有青云之志,当初正是为了参选宫中赞善一职,才来到这繁华的京城,与宝玉、黛玉相遇。
她只道凭着自己的容貌、才情,必定能够雀屏中选,自此皇恩浩荡,尊荣富贵,前途比之元春,或有过之而无不及。
没想到薛家家道已大不如前,加之兄长打点不力,居然落选,并因此留在了荣国府。
她虽世故冷情,也是豆蔻年华,怀春少女,宝玉鄙夷仕途,胸无大志,却姿容出众,温柔软款,又是贾母最钟爱的正支嫡孙,将来贾氏一门的基业,多半也由他承继,不知不觉中,竟对他芳心忐忑,情愫暗生。
然而宝玉跟前心里,始终有一个黛玉,她也知道,宝黛二人青梅竹马,两情相悦,终难再有自己的位置。
宝钗骨子里也是傲气之人,也曾经刻意冷淡宝玉,奈何母亲和姨母,对“金玉良缘”分外执着,多方促成,以至于最终阴错阳差,想入宫为妃的宝钗,做了宝二奶奶,视宝玉为一生寄托的黛玉,却将成为北静王妃。
宝钗正暗自叹息,微觉苦涩,忽然听见外头有声响,忙收束心神,端正仪态。
不多时,黛玉已由紫鹃陪着,走进书房来,问了声:“二嫂子来多久了,我当真是失礼。”
宝钗忙说不妨,自己原早该来的,只家中有事,拖到这会子才给妹妹道喜。
黛玉出嫁本就是为势所迫,心中哪有半点欢喜?
近日接二连三地来人“道喜”,早被搅得不胜其烦,宝钗和别人相比,又不相同,此刻从她口中听到这话,不由眉心微蹙,低下头去。
宝钗先前胡思乱想了一番,心神本不安宁,见黛玉垂首不语,只道是她羞涩,便笑着说:“北静王爷位尊爵显,当世人杰,也只妹妹这样的人物,才配得上,将来夫荣妻贵,相敬如宾,必定是姊妹中,最叫人羡慕的一个。”
黛玉正不大开怀,听了这话,更觉得刺耳刺心,况且她对宝钗从不相让,已成了习惯,一时没忍住,当即反唇相讥:“听说二哥哥近来颇肯上进,有姐姐在身边时时教导,金榜题名,龙门鱼跃也是指日可待,将来的势位富贵,才是无可限量呢。”
宝钗不觉一愣,再看黛玉唇边噙了冷笑,便知道她又误会了。
唉,刚才自己说的那番话,或许正是内心曾经希冀的,却不是黛玉的梦想,她多半以为自己暗含讥讽,无怪要生气的。
宝钗自觉冒失,内心责怪自己,勉强保持了面上笑容,又和黛玉说了些且自珍重,常回来瞧瞧老太太和太太的话,便早早收拾尴尬告辞了。
屋里又只剩下黛玉主仆二人,紫鹃正想说,姑娘何苦计较宝二奶奶那些话,倒叫她当你还在心呢,还未开口,就听见外头春纤的惊呼:“二奶奶,二奶奶,你怎么了?”
听到叫声,黛玉也变了脸色,忙和紫鹃一道赶出去看个究竟。
只见台阶下,春纤正和另一个婆子,一左一右架着宝钗,后者软软地靠在婆子肩头,双目紧闭,面色苍白,将晕未晕的模样。
紫鹃忙上前帮忙,换过了春纤,吩咐她:“快,快去回了太太,请大夫来!”
春纤慌慌张张地跑出去了,其余人等将宝钗搀扶到黛玉卧房躺下。
看着床上嘴唇哆哆嗦嗦的宝钗,紫鹃忍不住心想,这宝二奶奶那么有心思肚量的人,没道理给林姑娘一两句话,就气晕了吧?可瞧上去,又着实不像作假。
黛玉也过来摸宝钗的手,掌心和指头都凉凉的,不禁也慌了手脚,不知她到底怎么了,只得守在床边,不敢离开半步。
终于王夫人领了宝玉和大夫来了。
宝玉重新踏进潇湘馆,看见黛玉盈盈的身影站在床前,忍不住又是一阵激动,只妻子病倒在眼前,没有心情乱想而已。
紫鹃简单陈述了经过,自然略去黛玉和宝钗的嘴上交锋不说。
王夫人也无暇细问,忙请大夫诊脉。
紫鹃忙从帐子里引出宝钗的手腕,大夫伸指搭在脉上,闭目细察,过了一会,又让换另一边脉,而后起身将宝玉请到门外,嘀嘀咕咕地不知问了些什么。
王夫人心急如焚,又不敢打断他们。
总算二人再进了屋,宝玉脸颊红红的,低了头不敢看人。
大夫满面笑容地给王夫人作揖,口称恭喜:“太太不必焦急,奶奶并不是病,而是有喜了!”
“什么?你是说,宝丫头她,她怀有身孕了?”王夫人惊喜莫名,连宝钗的闺名都叫出来了。
“是,喜脉稳得很,只须饮食调理便可。”
“多谢大夫,多谢大夫,彩云,快伺候了大夫笔墨写方子!”
王夫人喜极而泣,乱了手脚,还当是在自己屋里。
紫鹃无奈,只好给春纤使个眼神,请了大夫出去,自己则陪在黛玉身边,见她神色怔怔的,似乎除了大意外,倒也没别的情绪,这才放了心。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里,贾府上下,人人脸上都带着笑容忙碌着,头一件是黛玉出阁,另一件就是宝钗有喜,自元妃省亲以来,阖府上下许久没有这样喜庆了。
钦定的婚期将至,北静王那边紧锣密鼓地将问名、纳吉、纳征等一套仪式做足,且日夜期盼,终于到了大婚之日。
半城张灯结彩,清街肃道,迎亲的队伍仪仗浩浩荡荡,逶迤了足有两三里,北静郡王水溶也披红簪花,骑了高头大马,春风得意,无限欢喜,亲往荣国府迎娶他的新娘。
黛玉半宿未睡,早由家里的嫂子、姊妹簇拥在房中,沐浴、梳头、上妆,凤冠霞帔,流光溢彩,明艳照人。
众家姊妹纷纷叹息,都说她才是大观园第一美丽之人,自此离去,园中景致也要失色许多。
近午时分,北静王到了,他虽贵为郡王,也按世俗礼仪,拜过了贾母、贾赦、贾政并邢王二夫人,又接受贾府男丁的拜贺。
一套繁缛的仪式下来,正时辰已到,各路喜乐喧天而起,北静王先到黛玉房前迎请,两队衣着光鲜的家人抬了嫁妆先行,跟着是四个喜娘,四个陪嫁丫头,最后才是紫鹃扶了盛装的新人出来。
贾母和邢夫人、王夫人、李纨、凤姐等人,按礼不能远送,只在二门前,遥遥听见前方傧相大声吆喝新人起轿,说不尽的喜悦和不舍,只能相互执手抹泪,又彼此劝慰。
迎亲的队伍又绕到宫城前,早有司礼大太监在宣德门前等候,恭读了圣上的恩旨,无非是先将北静王勖勉一番,又有夫妇和谐,子孙昌盛之类的吉言,另有御赐贺礼若干,北静王一一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