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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说都是自己的错。自那以后,内心本就柔弱的峯麟更加胆怯、忧郁,心事重重。连对照顾她的女仙,甚至女怪斛珠; 她也不肯言明自己的心事。
就如现在一样; 峯麟只是抱膝坐在窗边; 在阳光里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头埋在臂弯中,默默地流泪。她一面流泪,一面哽咽着和女仙们道歉,说都是自己太没有用。看她这样,女仙们只能担忧地望着她,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女怪斛珠从背后揽住峯麟,将脸贴在她的后颈上。她那蝴蝶般绚丽的翅膀,在阳光中更加华丽耀眼,衬着峯麟璀璨的金色长发,无意中营造出一种神圣的距离感。
“峯麟回来了吗。”
蓬山众女仙的上峰,也即蓬山上唯一的真仙——碧霞玄君缓步行来。在众人恭敬的礼迎中,这名衣着、发饰、美貌都更胜众人一筹的仙君来到峯麟身边,含笑望着年幼的麒麟。
“玉叶大人……对不起。”峯麟小声说。
“既然峯麟已经得到教训,我就不再多说了。”玄君玉叶宽慰她,“接下来,就好好休息吧。这一次需要接见的升山者也不少呢。”
“是啊,人很多。”峯麟好像被这句话压得喘不过气,更加把身体折叠起来,“大家都怀着很高的期望呢,为了这份期望,无论什么也能……”
玄君一怔,看了斛珠一眼;女怪摇摇头,露出不安的神情。
“峯麟这次是去见升山者了吗?”玄君柔声问,“有认为可以成为王的人吗?”
“没……”峯麟一顿,重新抬起头,犹疑着,浅紫色的眼睛折射出日晕一般的光彩,“有一个姐姐……给人感觉很亲切。我不知道她是不是王,但是……待在她身边,觉得很安全。”
女仙们不禁“呀”了一声,止不住惊喜地交头接耳。玄君回头看了她们一眼,众人又赶紧乖顺地垂下头,恭谨一礼。
“峯麟认为那是天启吗?”玄君问。
年幼的麒麟似乎想到了什么,目光闪动着,而后垂下眼眸。“我……不知道。”她轻声呢喃,“但是那个人,我,我想……不,绝对不行……”
她忽然又一句话不肯说了。
玄君沉吟片刻,又温声安慰峯麟几句,便转身离去。经过弯腰行礼的女仙蓉可的时候,玄君开口让她跟上。
她们走出峯麟安居的海桐宫,沿着蜿蜒的小路,一直走到宫殿前的山泉旁。这道泉水从蓬山深处流出,在此处汇积出一个小小的池塘,再向宫外流去。泉水被四周翠绿的植映得幽碧,池面漂浮着朵朵莲花,还有珍珠色的细小花瓣乘风而来。这些纯白的花雨点缀在碧霞玄君的倒影上,就仿佛是为她添上的新的装饰。
“玉叶大人,您在担心什么吗?”蓉可忍不住问。
“哦?我们的小蓉可也敏锐不少啊。”玄君打趣道。
“玉叶大人,我都当了三十年的女仙啦……”蓉可说着,仍旧嘟了嘟嘴,反而显出点少女的做派。
玄君微笑着,目光投向远方。“蓉可,关于峯麟的状态,你怎么看?”她问。
“嗯……”蓉可犹豫一下,“我觉得,峯麟她好像很抗拒选王这件事。”
“果然是这样吗。”玄君轻轻叹了一口气。
蓉可好一会儿没有听到玄君的下一句话。她试着追寻玄君那遥远的目光,最后望见的是寺庙飞起的一角屋檐。那是王在登基前祭天的场所,其中有祭坛和天帝的塑像。但蓉可还知道,从寺庙后面的通道,能通往真正的西王母所在。十五年前,泰麒就是寻求了西王母的帮助,才得以祛除体内的污秽。
“五百年前开始,一切就在慢慢变化。”玄君忽然说,“五百年以来,延麒流落蓬莱,泰麒流落蓬莱,上一任的峯麟被臣子砍了头,塙麟至今不知所踪。十二位王里,海客出身的就有两位。”
“玉叶大人?”
“放在一千年前,这是不可想象的。蓉可,在曾经的年代,除了天帝的意志,没有什么能够伤害王和麒麟。像以前的峯麟,还有泰麒那样的遭遇,连最狂妄的凶徒也不敢想象。”
现在的泰麒蒿里,在还是泰果时就流落蓬莱,回归后又面临无法变身和无法选王的困境。好不容易选出了王,戴国有奸人作乱,囚禁泰王,更削掉了泰麒重要的角,害他差点死在蓬莱。
“而现在的峯麟……对自己天生的使命产生了困惑。”玄君说,“蓉可,你知道先前峯麟几次三番地跑出去,是去见谁吗?”
“啊……难道峯麟不是去看望芳国的情况吗?”
“那只是一部分。”玄君摇头道,“峯麟是专程去见惠州侯月溪的。”
月溪?就算是远在蓬山的蓉可,也听说过惠州侯怒斩台甫的事件。蓉可没有见过上一任峯麟,但当时还在蓬山的祯卫,还有其他几个资深一些的女仙,都心疼得痛哭了一场。饶是知道月溪情有可原,她们也抑制不住地反感他。
说穿了,面对一意孤行的主上,麒麟根本什么都做不了啊!
“峯麟第一次见月溪的时候,情绪非常激动,当面说出了‘你这种残暴的人,天命决不会认可’这样的话。然而,之后峯麟还是多次暗访芳国鹰隼宫,在暗处窥视月溪。”
蓉可头一次听说这件事,震惊道:“玉叶大人,峯麟真的如此在意那个男人吗?既然如此,既然如此……”
“是啊,我想王应该是月溪。”
“那为什么峯麟……”
玄君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在蓉可的记忆中,碧霞玄君玉叶大人始终都是优雅美丽、亲切又不失威仪的,无论遇到什么事,顶多让她皱一皱眉,那就算了不得的大事了。可是现在,玄君的神情还算镇定,眉宇间却浮现出淡淡的困惑,还有蓉可读不懂的忧虑。“是啊,为什么呢?但天命只能由麒麟来传达,没有人能替峯麟做决定。就连西王母也……”她注视着庙宇的方向,喃喃道,“麒麟对抗天命,这种事闻所未闻……”
但那又如何,近五百年来,原先“闻所未闻”的事情不都一一发生了?那么,支撑这个世界的规则,这千万年以来的秩序……要改变了吗?难道改变终究不可避免?
在蓉可听来,玄君大人的担忧实在太过深奥,但那种深刻的忧虑,也的确感染到了蓉可。女仙想到海桐宫中彷徨的峯麟,还有踪迹缥缈的塙麟,不禁双手合十,虔诚地祈愿道:“希望天帝大人和西王母大人,能保佑峯麟,保佑塙麟,还有各国受苦的人民……”
天帝和西王母……吗。玄君抬头望向天空,那蔚蓝高远的蓝天,明媚透彻如触手可及,传说中天帝就居住在九天之上的玉京中。从来没有人见过天帝,她知道民间还有大儒教导学生,说天帝之类都是虚构,毕竟假如真有天帝,为什么要对百姓的苦难袖手旁观?又为什么强迫百姓承担王的失职?
说起来,她也已经很多年、很多年——甚至久远得都难以用“年”来计算——都没有见过天帝了。
不……
她真的……见过天帝吗?
哗啦——
澄澈如镜的池水忽然翻出浪花,也打断了玄君的沉思和蓉可的祈祷。在她们的注视下,一尾金红色的鲤鱼从粉荷碧叶下游向上游。那美丽的鳞片和灵动的身影,不禁令蓉可联想到另一个曾经相熟的生物。
那是塙麟的女怪葛瑛。
这么想着,蓉可无意识地呢喃出了这个名字:“葛瑛……”
那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女怪。苍蓝的长发和眼睛,耳朵尖尖,珍珠白的脸颊上长着透明的鳞片,会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晕。人身、蛇尾,背上的羽翼在不用的时候还可以隐藏起来。塙麟失踪后,葛瑛也曾悲痛而执著地四处寻找自己的麒麟。当她满怀疲惫、一无所获地回到蓬山后,总是会独自来到这个泉水汇成的池塘里,安静地沉入水中休息。蓉可能明白葛瑛的悲伤。她非常同情葛瑛,就常常来陪她说话——尽管几乎只是她在说话而已。有时蓉可也忍不住会有一些怨言,不明白为何天帝要让“蚀”这种东西出现;这种灾难折磨了泰麒,又来折磨塙麟,更是一遍又一遍地伤了她们这些女仙的心。
为什么这世上要有这么多的不尽人意呢?
提到这名十五年来四处游荡的女怪,玄君也不由有些恻然。女怪是为了照顾麒麟而生的;她们哺育麒麟,终其一生都跟随并照顾麒麟——他们惟一的爱,也是生命唯一的意义。
“玉叶大人,您说……塙麟真的还能回来吗?”
从未有麒麟离开过蓬山这么久。当年泰麒流落蓬莱十年,已经是前所未见,还间接造成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