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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韩越原是跟着父皇从死人堆里滚出来的,过命的交情。
以父皇的疑心,能让韩越镇守一城十余年,实在是罕见之事。
这韩越倨傲也好,无礼也罢,自然是他有敢于如此做的资本底气。
初来乍到,不可轻慢。
永嗔躺到炕上,太热,心躁。
只反反复复想着离开都中前太子哥哥叮嘱的话。
又担心太子哥哥生病之事。
朦胧到三更,才勉强合眼。
永嗔只觉得仿佛是才合上眼睛,就听四面八方呼喊起来,喊得却是,“韩大将军升帐喽!”
永嗔一下子惊醒过来,披衣而起,往外看去,却见喊声起处,几十名装束整齐、甲胃鲜明的军将,上百名身穿号衣的兵士,排着队伍,快步跑向中军行辕。
永嗔忙洗漱穿衣,也迅速往中军行辕而去。
随即三声号炮响起,韩大将军在亲兵的护持下,走进了议事厅。
众军将一齐单膝跪下行了军礼:“请韩大帅安!”
这闻风而动的迅捷,这冷若冰雪的庄重,这训练有素的整齐,这弥漫在大厅里那看不见、也听不到的腾腾杀气,都加重了军旅之中与众不同的肃穆和威严。
这座中军大帐,乃是当年景隆帝亲征柔兰时作回驾驻跸所用的行宫,但因景隆帝当初回程时没有从这里走,所以一直闲置着。
韩越的行辕来到惠远后,行政官又把这里重新装修,当作了大军行辕。
正殿上的黄色琉璃瓦换成了绿色,殿前的大铜缸蒙上了黄绫,以表示对皇帝逊礼回避。
殿内为景隆帝专设的御榻,改作了沙盘,两壁则挂着北疆的山川形势图。
正中一张硕大无比的帅案上,摆放着文房四宝、笔架镇纸,一方墨玉的砚台足有一尺见方。明黄的袱面下盖着印合,这就是用景隆帝御笔亲书刻成的“戍边大将军”印玺。
这一切布置,又都暗示了中军大帐的神秘和它的威慑力量。
韩越在帅案前坐定,说了声:“众位请起。”他带着一丝冷竣的微笑说:“今日召集众将前来,是为了通报两件事。一,圣上特谕,让十七皇子永嗔到军前效力。此事你们知道了吗?”
下边齐声答道:“回大帅,标下们已经知道。”
“嗯,知道了就好。十七殿下乃当今万岁爱子,他前来军中,也是万岁爷琢玉成器的一片苦心。”韩越不冷不热的语气,很难让当事人不感觉那是种讽刺。
永嗔坐在左首,听了韩越这话,好在他是个性子宽的,只露出个意味不明的微笑来。
韩越瞥了永嗔一眼,瞪着饿狼似的双眼徐徐道:“现在说第二件事。十七殿下,韩某军中规矩,辖制五十人者为领队。您一共带了四十七人来,韩某再给您添两个人,连您算上,刚好补足五十人之数——不然说出去,十七殿下在韩某军中做个普通士卒,不像样子。”
永嗔道:“谨遵大将军之命。”静等他下文。
果然韩越见他答应,诡谲一笑,道:“既然来了韩某军中,就要照着韩某军中的规矩来。”
“白赤!金彪!”
二人应声出班:“末将在!”
“十七殿下看这二人如何?”
永嗔见那两名青年虎背熊腰、神气非常,笑道:“大将军帐下多人才。”
“将这二人添给您,如何?”
永嗔看了韩越一眼,后者仍是瞪着一双饿狼似的眼睛望着他。
永嗔笑道:“多谢大将军厚爱。”
“韩某军中,不分尊卑,只以武艺论高低。”韩越冷眼看着永嗔,“每五十人的领队,必是其中武艺最好之人。不知殿下武艺如何?”他放肆地打量着永嗔。
此地多风沙,或酷暑烈日,或隆冬寒彻,众军士都肌肤黝黑,皮肤粗糙。
永嗔一身细皮嫩肉,与此间格格不入。
韩越那放肆的目光,与众军士隐含蔑视的目光汇在一处,冲刷着永嗔那由身份带来的光环。
永嗔神色不动,笑道:“我久居安逸之所,哪有什么武艺。”
韩越闻言一笑。
他一笑起来,脸上横肉扭曲,竟比发怒还要骇人。
只听他道:“莫说韩某欺人。殿下远途而来,这比武夺首,缓上几日也无妨——定在三日之后如何?”语气里,好似这三天的休息在他们北疆就像休息了一年那么久。
“好。”
永嗔这一声“好”缓缓出口,韩越立刻起身抚掌也叫道:“好!”
这事竟就定下来!
一时众人散了,莲溪急得跳脚,“殿下,您看那个白什么、金什么的,长得那么壮,只怕老虎也能打死——您千金之躯,如何能与这等粗人厮打……”
“都中可来信了?”永嗔径直打断他,一开口,问的还是太子哥哥之事。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
紫梦幽昙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5…11…18 12:13:37
纳兰朗月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5…11…17 21:00:05
蔚箐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5…11…17 18:15:02
大家么么啪~明天见!
第49章 君子不器
“打死他!打死他!打死他!”
昏惨惨的日光下,成百上千的士兵围拢在辕门外擂台旁。
他们摘了头盔,踮脚勾头拼命往里看,手舞足蹈地喝彩助威。
擂台上,虎背熊腰的白赤双手横托着被打得奄奄一息的柔兰战俘,绕场一周,好让众人看得明白。
猛地里,白赤双臂托高,又迅速砸落,同时左膝曲起向上疾顶。
“咔”的一声脆响。
那柔兰战俘腰椎断裂,死状惨烈无比。
士兵间爆发出潮水般的叫好声。
那白赤蒲扇大的手掌抹过死人嘴角的鲜血。
在这冰封雪侵的天气,他赤·裸着上身,发出野兽般的咆哮。
“白赤!白赤!白赤!”
不知是谁起得头,众士兵齐齐发声,呼喊这猛士的名字,毫不掩饰他们热烈的拥护之情。
“爷,这贼天气,冷的要冻死人——您进去歇着吧。”莲溪劝永嗔离开。
这是约定后的第二日,韩越以十七皇子要休整为由,免了他随行人员今日的操练。
永嗔早起没有胃口,听到外面喧哗声起,出来一看,却是此地驻兵与战俘打擂台——战俘赢了,放人;战俘输了,被杀。
在都中红城里活了这些年,永嗔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热气腾腾的杀人场面。
他无法与狂热的士卒呼应,血腥气与杀戮气都令他在精神层面作呕。
可是在这恶心感底下,又有一种被人性压抑的兽性在蠢动。
这异样的蠢动,是一种不受控的感觉。
永嗔嗅到危险,却又被吸引。他竟是看完了全程。
回到卧房,摆在桌上的早膳已经冷掉。
亲兵来收碗碟,见状道:“殿下,此地不比都中,开灶生火都有定时。您这一顿不吃——一会儿饿了可就只能硬捱了。”
永嗔压住观战后的恶心感,在案几旁坐下来,见那早膳乃是一大碗米粥、配一碟子雪里红。
雪里红这名儿听着雅致,实际就是腌萝卜丝。
亲兵低了头,很惭愧,“韩大将军的军令,不是上阵杀敌的,没有肉;不出操练的,没有面……早膳就只有这些……”
“不错嘛!也算色香味俱全了。”永嗔笑道,拿汤匙搅了搅那米粥,心道,这比灾民吃的还不如呢——赈灾的时候,发放粥食饭团,还要求插筷子不倒呢。
永嗔笑着舀了一勺粥送到口中,不就是一碗米粥吗?虽不是山珍海味,也不至于难以下咽的。
然而这一口粥到了嗓子眼,永嗔竟变了脸色。
同样是一碗米粥,皇宫里的一碗米粥,跟这北疆小城里的一碗米粥,天差地别。
从前十几年,享受着帝国最精致的饮食,永嗔早已被养出了生理上的敏感。他的舌头,是能尝出雨前桂花糕与雨后桂花糕甜度差异的舌头;他的鼻子,是能嗅出龙涎香与安息香凉意不同的鼻子;他的眼睛,是能看出水豆腐与奶豆腐光泽不同的眼睛。
他以为的自己于吃穿上从不讲究,实则已是“食不厌精,脍不厌细”。
此刻这一勺北疆米粥入口,米粒划过喉咙时,那种粗糙的质感,竟令人生出痛感来。
永嗔抿紧双唇,屏息忍住,硬生生咽了下去。
始知古训诚不我欺,“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