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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永湛不禁又看了幼弟一眼,却见他还把弄着那花灯发愁,好似这“平安”是随口说的。
“我教你个乖。”太子永湛含笑道,“取一张薄纸,在字帖上描下想要的字样来,再将这张薄纸和那深红色宣纸叠在一处,拿单刃刀将字迹挖掉。揭去薄纸,那字可不就镂空在红宣纸上了?”
永嗔边听边点头。
“再把那洒金宣纸做灯身,将这红宣纸糊在里面,点起里头的蜡烛来,烛光从镂空处映射出来,可不就成了?”
永嗔顺着他说的在脑海里一描摹,豁然开朗,拍掌笑道:“果然还是太子哥哥你有法子!”
却又不肯去寻字帖,只央告太子永湛写“平安”二字下来,他再覆上薄纸仔细描下来。
这一番折腾,夜色已深。
太子永湛便笑道:“哪里就急在这一会儿了?且歇下吧。”
永嗔揉着因为仔细描字样而发酸的眼睛,笑道:“我且听你这回。今儿晌午母妃那边又派人找我,要我明日腾出半天来,说有事要做——偏又不肯说是什么事。”
太子永湛一听便知是何事,却也不说破,只是笑着自去歇下。
次日起来,永嗔探知太子哥哥独自在书房里,并无大臣等议事,他便熟门熟路摸进书房,在靠窗的小榻上歪下来,捡着案几上的茶点边吃边看话本。
永嗔是个最怕一个人的性子,总要有人陪着才好。
遍红城里,他只独爱太子哥哥的这一间书房。书房是太子永湛亲自布置的,精致典雅,舒服温馨,尤其冬日里,又暖和又无烟火气,从窗口望出去,只见满院松影俏梅,好不怡然。
太子永湛难得“偷得浮生半日闲”,立在书桌前作画,见幼弟摸进来,司空见惯只一笑。
兄弟两个,一个作画,一个看书;一个站着,一个躺着。
共处一室,呼吸相闻,却又互不干扰。
有人陪伴总比形单影只来得温暖。
一时苏淡墨探身进来,小声道:“十七爷,永平侯府的赵长安赵公子遣人送来的信。”说着就用银托子呈上信件来。
永嗔撕了封皮,仍躺回小榻上,这才看信。
太子永湛垂着眉目,姿容俊雅,手中画笔一丝不乱。
谁也没问他,却听永嗔忽然道:“信上没写什么,就是说我宫外那个花房铺子,过了亏损期开始盈利了。”
那种明明想要炫耀,想要得到肯定夸赞,却还偏偏平淡说来的语气,着实可爱。
太子永湛忍俊不禁,怕手腕一抖毁了画,只好暂搁了画笔,想要顺他的意夸上两句,一张口仍只是笑。
永嗔却不以为意,能博太子哥哥一笑也是好的。他索性凑到书桌旁,探头看那画。
却见画的是一枝早梅,风骨不凡。
旁有一句题词,“素艳雪凝树,清香风满枝”。
永嗔只看得满目生彩,笑叹道:“几时我能有太子哥哥你这样的画功,再不去开铺子,只卖画就尽够了的。”他这会儿满脑子生意经,什么风雅之物到了他这里都跟银子勾连起来。
太子永湛却也不恼,反而笑道:“不如拿到你那古董铺子里,我也不题名,也不盖印——却看有人出多少银子愿买?”
永嗔忙道:“你舍得,我还舍不得呢。”
他也知道一国储君的画作,怎么可能拿去卖了换银子,只是随口一说,过过嘴瘾罢了。
永嗔想了一想,忽然又道:“这梅花,跟从前你这里的那副荷花、兰花,看着倒像一起的。”
“此话怎讲?”太子永湛奇道。
“都是画了一株花,旁边题了一句诗词。”永嗔帮他吹着画上未干的墨迹,笑道:“依我说,太子哥哥你不如再多画几幅,凑足一年十二个月的。如今已有了六月荷花,七月兰花,并十一月早梅……索性把剩下九个月的也画了吧。后世说起来,也是一段佳话。太子哥哥,你说好不好?”
太子永湛忍笑,逗他说下去,道:“倒也不错。只剩下那九个月画什么花呢?”
永嗔嘴皮子利索着呢,立时就报出来,“一月迎春、二月杏花、三月桃花、四月牡丹、五月石榴、八月桂花、九月菊花、十月月季、十二月水仙……”
又像戏台上的念白,又像侍膳太监报菜名。
不等他说完,太子永湛已是笑得弯下腰去,扶着椅背咳嗽了两声。
两人正说笑得开怀热闹,怡春宫总管太监常青却来了,他笑着请永嗔,“十七爷,娘娘的意思,请您跟奴才走一趟。”
淑妃早跟他打过招呼。
永嗔不疑有他,一面跟他往外走,一面还回头叮嘱,“太子哥哥,等我回来咱们再说画花的事儿……”
那常青带路,却一路越走越僻静,直到一处人迹罕至的宫室前才停下来。
永嗔奇道:“母妃在这里?”
常青低眉顺眼,恭敬笑道:“奴才只送殿下到这里,里头有专门的司事太监接您。”
永嗔进了那宫室,就见两个有品级的太监迎上来。
“奴才见过十七殿下。殿下请跟奴才这边来……”
于是引着永嗔入了这僻静宫室里的密室。
永嗔一进密室,立时就觉得……眼要瞎了。
密室正中摆了□□&交合的欢喜佛塑像。
如果让永嗔用比较和谐的词语来描述他所见到的,那就是“两佛各缨珞严妆,互相抱持,两根凑合,有机可动。”
是的,不但能看!还可以动!
这个欢喜佛不是泥胎木塑,它是个有机关的高端货啊!
站在佛像后头的小太监一按动机关,欢喜佛它就开始做……爱做的事情了啊!
还能变化出各种动作啊!
永嗔一脸被雷劈了的表情,偏那俩品级太监还一脸正色,上来引着他去给欢喜佛烧香、叩拜。
永嗔大概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了,硬着头皮照做了——估计他前头十六个哥哥都有过这么一遭。
永嗔叩拜完立刻要撤退,当着好几个陌生太监看一动一动的欢喜佛实在太……耻了。
谁知道他还是太天真了。
品级太监又说道:“请殿下抚摩隐处,默会交接之法。”
……永嗔选择死亡。
“请殿下默观春画。”品级太监拂尘一扫,示意永嗔看向四壁。
永嗔这才发现,在欢喜佛的冲击下,他竟然没察觉——这密室四壁、天花板上,只要是目所能及的地方,都画着各种各样的男女交&合图。
能藏在皇宫密室用来给皇子做性&教育的春宫图,应该算是名作了。
但是受限于年代与技法,在永嗔看来,还是太劣质了啊!
他要回去看太子哥哥的画洗眼睛!
好不容易出来了,那俩太监还送上最后一击。
“殿下若是还有不明之处,宫中还有猫房、鸽子房,其中牝牡相逐,或悟其生机。”
不仅有会动的欢喜佛,贴了一墙的春宫图,连小动物羞羞都不放过啊!
永嗔出了密室,内心崩溃、脸上绷住。
他一路直奔回毓庆宫西配殿,一面喊人收拾床褥回惇本殿西间,一面喊他身边为首的大宫女含夏来,“你去回母妃,昨儿她送来的那俩宫女儿子不敢受,就说这边人手满了——让她们在怡春宫伺候母妃,成全儿子一片孝心吧。”
永嗔待下人还算和气,含夏因笑道:“殿下怎么蓦地里来这么一出?昨儿两位姑娘过来的时候,殿下不是还夸人瞧着好,不愧是怡春宫里出来的么?”
永嗔观她模样,抹了一把额上的汗,恼道:“你们都是明白人,只我自己是个傻的。”
含夏便不敢再说,自去安排。
一时赶回惇本殿,太子永湛正要出去。
永嗔忙猴上来,抱着太子哥哥的胳膊央告道:“好哥哥,救弟弟一命。我就睡在这西间很好,何必又挪出去?”
太子永湛惊笑道:“这是怎么了?一头汗。”便递了自己的帕子给他。
永嗔哪顾得上擦汗,只是央告。
太子永湛因笑道:“我库房里只怕还收着几瓶松龄庆春酒,你还要不要?”
永嗔这才明白过来,忙作揖打拱得认错,“好哥哥,从前是我闹得过分了。如今我才明白你心里滋味……”像他,是要跟才见了一面的宫女;像他太子哥哥,是要跟许久见不了一面的姬妾妃子。
人毕竟不是动物啊。
“你又来浑说。”太子永湛听他比得不伦不类,叹了口气,见他的确不安,这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