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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沈茗绘声绘色地向沈寒讲述了关于当朝太子为国捐躯的一桩大事来。
原来,七月初十,太子宇文轩亲帅五万大军剿灭兹煜、染穹、华宇、琉城等北方叛乱的小国。本是得胜回京,可是途径滕州,看到当地百姓正遭遇洪灾,便命众将先行回朝,自己只带了少数贴身的近侍,顺路去访查下灾情,岂料途中一时不查竟中了埋伏。
据说太子被这伙叛军擒了去,想用太子的性命收复旧土。可是没等天霖帝下旨呢,太子竟宁死不屈,没等到三皇子率兵救援,便撞墙自尽。那三皇子一怒之下,不仅灭了叛军,更是将那几个小国一夜屠城!
天霖帝痛失爱子,虽然报了杀子之仇,可终究抑郁成疾,一病不起……
“哇……”五内俱焚!胸口的绞痛再不受控制,一身的虚汗已然浸透了刚刚换好的衣衫。当听到天霖帝一病不起,宇文轩再也难以压抑住内心的苦痛,一扭头,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我讲的是当朝太子的事,你激动个什么劲儿?”讲得正在兴头上,沈茗不提防这重伤之人竟会听得如此激动,还咳出一口血来,不由得兴致全消,抱怨起来,“你看看,这衣服真是白换了!”
沈寒瞪了一眼沈茗:“就你话多,这衣服的银子是我花的,又没动你的份钱,你啰嗦什么?”说着,俯身用衣袖为宇文轩擦拭了一下嘴角的血迹,“你也是,自己都这样了,听别人的故事还这么激动。若非我是在近郊发现的你,若是在南离,还真以为你会跟当朝太子有什么关系呢。”
宇文轩闻言,哑着嗓子咳嗽了几声,心道:如今我这副模样,任谁也认不得我便是当朝太子。宇文炀啊宇文炀,没想到你伤我至此还不罢休,竟然假借为我报仇的名义屠城!那些贫民百姓何辜!你……
可是,我又能做什么?父皇因思我而病,想必母后这几日亦会为我心伤。就算我活着回去见他们,又有谁人能信?此身已残,今生已毁,就算他们相信,难道我还能恢复名分,当回储君么?让一个残废当未来天霖国的国君,岂不为天下人所耻笑?
宇文炀,这皇位你夺了便夺了,希望你……忽然,曾经的过往竟不由自主地浮现在脑海中——
“太子哥哥,看剑!”
“好,这招不错。”
“怎么样,我的剑法比你的要凌厉吧!”
“嗯,三弟确实进益了。”
“何止剑术,太子哥哥,恐怕你兵法谋略知道的都不见得有我多呢!”
“哈哈,三弟聪颖,我岂能不知?”
“可是,为什么我只不过比你晚出生了一个时辰,你便是太子,未来的储君,而我长大后只能当个寻常的王爷?”
“三弟这是什么话?天霖国是我们共同的国。太傅曾言,所谓家国天下者,虽名为君王所有,然,亦为天下之人所有。我是储君不假,可这天下并非是我一人的,我还需要好兄弟来帮我一起守国安邦,让我们的国傲立于世,让百姓以我们天霖国为荣。”
“那……如果我们的身份调换一下,你还会这么想么?”
“当然!”十岁的宇文轩一脸阳光,笃定道,“若你是未来储君,我亦会竭尽全力辅佐你成为一代明主。”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太子哥哥,你真好!”
原来……你当真不是玩笑!一行清泪顺着眼角滚落,父子兄弟,家国天下,在一个人的野心面前,又算得了什么?我已然回不去了,你待我怎样我可以不计较,这天下只盼你能如约守护!
可是,你真能做到么?如若你背弃了诺言,我宇文轩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泪,顺着眼角滑落至鬓间……
“哎,真是个怪人,动不动还哭鼻子?”沈寒的衣袖擦完了血迹又换个角度擦泪水,“难道你是疼的?不能啊!上一次你昏过去的时候,我特意喂你服下的天麻丹,那可是止痛的良药啊,就怕你因为受不住疼,没等见我老爹呢,便挂了,那我的苦心可就都白费了!”
天麻丹?宇文轩这才明白为何此番醒来,身上不觉得那般疼痛了,原来是江湖人用来疗伤时的辅药,专门用来麻醉止痛的。想到自己身上想必早已体无完肤,用在自己身上的天麻丹想必也少不了。唉,既然是将死之人,若这残躯真能与人有益,我便成全了他,又有何妨?
思忖至此,宇文轩倒是平静了下来。对父母的愧疚,对家国无助的自责,这一瞬,宇文轩通通放下了。因为他知道,即便他放不下又能怎样?他又能改变什么?难不成拖成残躯回到晋阳,召集人马灭了宇文炀?到那时,天霖国势必大乱,早已觊觎天霖霸主地位的诸国焉能放弃如此良机?只怕,最后遭殃的还是天霖的百姓!
放下,唯有放下,就让那些记挂他的人,认为他已经死了吧!长痛不如短痛,就让那个十二岁舌战群儒,十五岁披挂上阵,十八岁已有王者风范的天霖国太子长眠于地下,亦长眠于爱戴着他的人们的心中。
“这才乖。”看着宇文轩终于放松下来,还微微张开了嘴,沈寒这才放下心来,先用汤勺盛了一点儿水润湿下宇文轩干涸的唇部,接着又挑着酥饼最为软腻的部分掰下一块送进宇文轩的口中。
口腔虽然被毒。药戕害得满是血污,天麻丹虽然缓解了身体的痛楚,但对嗓子却没多大用处,此时,仍旧感到火烧火燎般地灼痛。唉,既然想着成全这位貌似不务正业,不思进取的少爷,宇文轩索性忍着疼,煎熬着咀嚼了起来,旋即又痛苦地咽下。
干巴巴地糕点,刺激着宇文轩禁不住又呛咳了起来,喷出的碎末,犹自带着血星儿。
“少爷,这小子八成是不中用了,”沈茗摇了摇头,“我可得提醒您,老爷可说过,他有三不救,难道您都忘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虐、不虐,一点儿都不虐。
☆、第三章 临危不乱
宇文轩倒在沈寒的怀里喘。息着,意识渐渐模糊,至于沈茗提到的“三不医”,一句也没听进去便又陷入了新一轮的昏迷中。
这次昏迷,倒真激出沈寒的一身冷汗:明明已对伤口进行过处理,明明已为他服食过护心丹与释风散,缘何还会寒热间作、面容抽搐、身体强直?
“糟了!”沈寒眉头紧锁,“七日风!”
“七日风?”沈茗见状不明觉厉,然而,见到沈寒用拇指猛掐宇文轩的人中,以解痉挛,便知这“活死人”的大限可能不远了。
“笨,就是破伤风!”沈寒白了一眼,“换个名就不识得了?”
“哦,我哪有少爷博览医术,什么都识得呀。”沈茗嘟囔一句。
“还愣着作甚?”沈寒督促一声,“快赶车,尽快到通县,那儿有药铺,我身上的护心丹估计撑不到赶回济世堂了。”
“好!”沈茗不敢怠慢,连忙出去驾起马车。沈寒忽然觉得,自己不像是给老爹捡个麻烦,倒像是给自己捡个麻烦回来。
如今,捡都捡了,就这么不顾生死地把他丢下,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即便这人命里该绝,也要尽力救上一救。
来不及多想,当宇文轩稍微平静下来后,沈寒快速地点了他身上的几大要穴,护住心脉,又撸开袖子为其清天河水。
望着那张已被毒液侵蚀得面目全非的脸,沈寒莫名生出一个念头:若你有命活着,虽然我医术不济,然而,我的易容术天下舍我其谁?你这个丑样子若是也能修补好,到时候……
没等到时候呢,宇文轩又是一阵剧烈地抽搐令沈寒不得不再次为其输入一些内力缓解不适。
出发的时候刚刚晌午,等赶着马车来到通县的时候,已近傍晚。这几个时辰,宇文轩一直挣扎在生死线上,饶是沈寒年轻体力好,断断续续为他输了几次内力后,亦是疲态尽显。
“少爷,马家药铺到了。”听到这个消息,沈寒眉头一展,“好,你速去让阿荣按我的方子把药煎来。”
“好嘞,您说!”
“川乌、草乌各三钱,苍术、细辛、川芎、白芷、防风各一钱。五七分,调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