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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六在她身边长大,也曾承欢膝下讨她开心,然而如今却做出这等不忠不孝的事,实在叫人痛恨又痛心。
不管老二和老七有没有事,老五和老六必要受重刑甚至丢掉性命,到时候下旨的皇帝心中会有多痛苦,太后可以想见,但她无能为力。
当初皇帝与她谈及邻国冀州皇族凋零,还曾唏嘘不已,如今轮到他们面临这等骨肉相残的局面,方才知道其中的可怕。
“你去吧,注意些安全。”太后不敢再碰大皇子,只轻轻抚了抚他的肩头,就叫他去了。
齐琅大步从殿中走出去,却在院中被内侍拦了一下,可他不仅没有生气,还真就这样停了下来,似乎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出。
或许,就算没有内侍,他也会停下来。
没过了一会儿,身后果然传来女子的声音:“琅亲王殿下,请留步。”
齐琅回头,就见文思殿的女官扶着俞昭仪走了过来。
因着夜里的叛乱,宫中戒备非常。
在太后的要求下,宫中侍卫大多在紫宸殿护卫陛下。慈安宫侍卫则主要集中在前后殿门以及廊下,内侍和宫女又都在殿内,院中反倒只剩下琅亲王,俞昭仪和她的人。
齐琅立刻对其见礼:“昭仪有何事?”
夜色已深,但院中的灯全部亮着,灯火映照在俞昭仪的脸上,让人很容易看出她的憔悴,那双泛红的眼中充满愤怒,甚至恨意。
“老七,是跟二皇子一起中了毒!”俞昭仪一字一顿的声音浸在冬季的夜色中,带着彻骨的凉意。
明明是将事实复述了一遍,却仿佛有别的深意。
“昭仪,老七确实是跟二皇子一起中了毒……平日里老六就与老七不对付,只是没想到齐琢竟如此丧心病狂,看来他们是铁了心要伤害老二,还有老七啊。”
因为二皇子和五皇子历年的明争暗夺,连带着齐璟和齐琢也互看不顺眼,原来在崇文馆和校场相争,在太后和父皇面前争宠,矛盾积年累累,可不是一般的深。
五皇子和六皇子既然要造反,除掉准太子珩亲王是首要,但七皇子显然也不可能逃过,两人一起中毒,在众人看来实在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老七是我的儿子!”俞昭仪听出了齐琅的话,瞬间被激怒了。
齐琅仿佛没有听懂俞昭仪的意思,笑了:“老七自然是您的儿子,老二早年在您身边待过,也算您的儿子……但依孤来看,儿子再多,都不知道将来如何,实则只需要一个好的,就好。”
……
在意识里浮浮沉沉不知道多久,齐璟起初什么感觉都没有。
只是隐隐约约感到有人在呼唤他的名字,却记不清这是谁的声音,也动弹不得。
起初自己这种状态,让他有些着急,但渐渐的,那种焦灼就平复了下来。
这时候他隐约又听到了两个女声,仔细分辨,终于记了起来——这是秋夕和若素的声音。
虽然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到齐璟还是选择继续听下去,听了一会儿似乎听懂她们在议论着什么。
“真是可怜见啊,十一殿下还这么小,之前苏宝林没了,现在竟然连小殿下都保不住。”这是秋夕的声音……
“慈安宫那边已经派了人,只是十一皇子连玉碟都没有上,不知道会被葬到哪去。”
“看宫里的样子,怕是一切从简。”
齐璟闻言,一阵难受,他想跳起来反驳。
——苏宝林确实可怜,但他的十一健康可爱,怎么会保不住?!秋夕也是的,为何要跟那个若素说这件事!
齐璟十分努力,却始终挣不开枷锁,反倒是眼皮越来越重。
就在他要放弃的时候,耳畔突然响起女子哭泣的声音。
听到这个声音,齐璟感到心情十分复杂,也有些讶异。
在自己的记忆里,他看过她哭泣也有几次,但从未听过她表现出如此伤心的感觉。
第一三六章 大悟
女人和孩子的眼泪对于齐璟来说; 是杀器。
小十一别说掉金豆豆了,就是撇撇嘴看样子要哭; 齐璟就已经立刻想办法哄好了。
而上辈子的时候; 都不用俞昭仪落泪; 她但凡露出一点不快; 七皇子就已经愿意为她做任何事情。
总得来看,生母俞昭仪并非柔弱女子; 齐璟身边的秋夕、薛女官、后来的若璃等侍女也不是爱哭的性格,这让齐璟潜移默化地以为她们只有受了极大的委屈或者非常难过; 才会哭泣。
当然即便有哭泣的时候; 齐璟也很少看到她们歇斯底里。
秋夕就不用说了,只有在自家殿下看不见的地方抹泪; 因为他的病操碎了心; 还不敢在他面前伤心; 唯恐自己的情绪影响了他。
也有女眷在太后宫里抹泪,但一看皇子来了; 立刻停止哽咽; 简直收放自如,怕是连帕子都打湿不了。
齐璟还曾见过生母在先德妃的忌辰流泪; 也见过她在二皇兄和父皇面前流泪。
那种恰到好处的悲伤,既能叫人看出真情,也不会因太过激动而显得虚伪。
这才是俞昭仪哭泣的样子……所以不应该是这样悲痛欲绝的。
齐璟在这哭声里; 花了很长时间才意识到,他曾经死过一次。再联想刚刚的梦境; 齐璟发现自己记起的,可能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那时候他还在每个夏季因为觉醒神武的先兆而发病,大概是某天病中的时候,模糊中隐约听到了秋夕和若素的对谈,得知岚思殿苏宝林生的皇十一子殁了。
所以,他现在“梦”到的场景,是上辈子自己将死时的场景?
还是说,这一世自己也快要死了,所以现在回光返照?
耳畔的声音实在有些太虚幻了,若有若无的抓不住。齐璟只能很仔细地去听,总算能听到只言片语。
“阿璟,你睁开眼睛,你看看娘,你看看娘啊……”
齐璟听到这个熟悉又跟平日不太一样的声音,心底却只剩下无尽悲凉。
不管现在是他梦到了上辈子的事情,还是这一世正回光返照,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她到了这个时候,都还在做戏!
昏迷前有些来不及想的事情,齐璟慢慢想明白了。
齐琢之所以给宗室下迷药,是因为人们发作的时候只会感到身体无力和虚弱,这有些像醉酒的感觉,不像中_毒毒_发的反应那般明显。
这种感觉一开始非常容易被酒酣的人忽视,所以中招者不容易发现端倪,那对于老五和老六来说,自然也不容易因此打草惊蛇了。
他们不可能给宗室下了迷药,却不对付二皇兄和他,所以他们的酒水吃食里,肯定加了东西。
至于到底跟宗室一样是迷药、还是另外准备的毒_药,就只有齐琢自己知道了。
只是他和二皇兄心有防备,没有碰入口的东西,所以刚开始没叫对方得逞。
察觉到徐诫有问题,是因为重新活过的齐璟比二皇兄更加警惕和敏_感,他对自己跟二皇兄碰触杯子的时机有印象,所以发现了徐诫的破绽。
但齐璟能够发现端倪,最关键的因素不是因为他细心,而是因为他没有某种先入为主的思维,所以并没有二皇兄那么相信徐诫。
这个内官,其实是清悠殿的旧人,先德妃在世时就已经入宫,但却是在俞昭仪养育二皇子以后才得到提携,被二皇子留在身边当差的……算算时间,至今已有二十年。
他算是二皇兄身边的心腹内官之一,所以才有机会在这种场合,陪皇子出行。
这样的人,显然是不会被旁人怀疑,尤其不会被齐珩怀疑的。
齐璟知道俞昭仪在之前庄府一案中做的手脚,知道她用自己放在绫绮殿的暗线挟持了庄府的逃妾,借此威胁庄进实,叫他诬陷二皇子。
后来俞昭仪辩解,说她是因不满二皇兄亲近妻族、疏远安国公,才一时糊涂。
齐璟表面上虽然听了她的解释,但其实已经对俞昭仪没了任何信任,所以并不会因为徐诫与清悠殿、文思殿的关系,就认定他是忠心的。
或者换句话说,齐璟不相信他的忠心,只给了二皇兄。
齐璟猜想徐诫是昭仪的人,又初步判断宴上是徐诫下的手,那么有些事情的答案,就摆在眼前了。
——他的生母要毒害二皇兄,还要把他和二皇兄一起毒死!
虎毒尚且不食子,俞昭仪却对他没有半点情谊,甚至连他的死都要算计!
因为还有什么,能比七皇子和二皇子一起中毒,更能摆脱俞昭仪的嫌疑呢?
只要七皇子和二皇子是一起被毒害的,大家绝对会认定凶手就是五皇子或者六皇子,哪怕齐珣和齐琢否认自己曾下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