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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到永洛他便收到了程青怀派人送来的信件,让他等永洛七夕结束后一聚。这会儿他如约到了镇郊的一处长亭,程青怀已经在那里候着。
“阁主,这几天我四处搜集了线索,青霜剑确实在永洛镇上。”程青怀道。
唐昀并不在意白秋令要找的是什么剑,让程青怀打听也不过是为了更好行事。他从她手中接过一张地图,指着上面一处问:“清羽和听风都出自云隐山?”
“是的,婉姐的剑,和。。。和白秋令的佩剑原是。。。。。。”
程青怀欲言又止,关于唐婉的事情她总是能回避就尽量的回避。唐婉的死因一直是扎在唐昀心头的一根刺,她跟在唐婉身边许久,又跟了唐昀许久,这姐弟两个的感情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旁人说唐婉是练功走火入魔而死,唐昀更是不信。
唐昀沉默不语,她轻咳两声便再次开口道:“如果传闻是真的,听风身上未知的那些秘密清羽肯定能解开。”
“我看未必。”唐昀将地图收进袖中,朝前踱两步抬头看向苍茫远山,笑道:“白秋令大概也什么都不知道,要解开听风的秘密只能上云隐山。”
“上云隐山?”程青怀急跨一步到唐昀身边,“云隐山在哪里我们都不知道,这——”
唐昀并未应她,缓缓打开手中的折扇,上面还是一朵海棠。他摇了摇扇子,那扇柄上挂着的剑穗便又被摇出些槐花香味来,“你说这剑穗到底是怎么制成的?这槐花的味道可以这么长久?”
“阁主,现在不是谈论剑穗的时候,眼下——”程青怀遇到唐婉的事,偶尔也会乱了方寸,唐昀很理解,一抬手打断了她。
“我自己有打算,近段时间多盯着点临海山庄的动静,不给他们点教训他们当真以为我凭楼阁无人了。”
“我会派人去盯,阁主,你——”
唐昀转了个身,上下将程青怀打量一遍,道:“我方才讲了,白秋令的事情我自有打算,任何人不许插手,包括你。”
程青怀最终应下,可待唐昀走远了,心下也还波涛汹涌着久久无法平静。面对和唐婉有关的事她还从未这么失态过——也从来没有过这种伸手就要触到真相的感觉。向来都是她更为冷静,现下连她的内心都不安稳,却没想到唐昀如此沉得住气。
回到客栈的时候,隔壁房间的灯火已经灭了。唐昀在窗边离了会儿,看看月色也看看白秋令的房门,眉眼间都是在白秋令面前少有的清冷和凌厉。
他似乎是望着月亮轻叹了一口气,而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白秋令见那人影消失,听着隔壁房门推开又合上发出吱呀的声音,才脱了鞋和衣躺在了床铺上。
大概是陈艾泡澡的缘故,他这一觉睡得沉,就连周遭渐渐冷得像冰窖一样也丝毫没有意识到,反而越睡越沉,越来越不清醒。
他好像陷入了一个永远不醒的梦境。梦里他站在清城门口,城门燃着熊熊烈火,身边是厮杀着的士兵,一具尸体迎着他从城墙上落下来,他来不及避让被那还冒着血的尸体穿身而过,随后他眼前的画面急转到了城主府门口。
城主府大门紧闭,有些衣着怪异的士兵不断用巨木撞击着,他看不清城主府里面是什么样子,也渐渐看不清四周的尸山血海。
他越来越冷,手脚怎么都捂不热,冰得刺骨。
*
其实永洛镇有个秘密。
这些年无论是什么时节,到了夜里这河面便会结冰,河两岸也冷得像是寒冬腊月。白秋令住的这个客栈建在风口,比其他地方更是冷上不少。
来到永洛镇不过几个时辰,一来便是住进这个客栈,与旁人没有交流,掌柜的为了做生意自然也不会与这两个外地人说起这件怪事。
他们给客人提供陈艾泡澡,也反倒像是做了一件天大的善事,平日里他们总会在客人歇息之前给每个房间备上多的一床被子御寒。然而今晚是永洛七夕,店里太忙还没顾得上做这件事,客人便都相继歇下了。
此时白秋令冷得双唇泛白,低温下他终于从梦中惊醒,第一反应是抬起自己的双手看那掌心是否还是鲜血淋漓,而后才慢慢感受到蚀骨的冰冷。
他立刻翻身坐起,内力游走将体内寒气逼出,一通冷汗之后,屋里温度还是低得让人受不住。
和北方的干燥寒冷不同,南方这种沁骨的湿冷像是一刀刀刮在身上,没一会儿他靠内力已经没办法抵御这种寒气,坐在床板上无意识地发抖。
眼下这周遭的空气数九寒天一般,他一呼一吸都冒着白气,他的意志力正在经受巨大的考验。尽管他久居云隐山,却也没有这样冷过。
他很快意识到这样的寒冷不同寻常,但这会儿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思虑这寒气从何而来。
他正全神贯注的抵御寒冷,房门却被推了一下。
“谁!”他警惕地拿起枕边的清羽下了床,慢慢往门边靠近,觉得那影子分外眼熟。
这大半夜的,唐昀该是在睡梦中——他确实应该在睡觉,然而方才睡前他重新拿出程青怀给他的地图,发现背面夹了一封信,上面记录了永洛小镇的这件怪事。
白秋令打开门,唇上已经冻得没什么血色,人虽然精神着,意识也清醒,但看得出他着实冷坏了。唐昀看他一眼,抬手就将手里的披风披在了他的肩上。
第十二章 秋秋
许是冷得反应迟钝了不少,待唐昀为他披上披风人都跟着进屋了,白秋令才“惊醒”,当即横剑挡在唐昀面前,看了眼肩上雪白柔软的绒毛,警惕道:“唐阁主半夜前来——”
“好好的你又拿剑干什么?”唐昀身上也披了件披风,不同之处在于他的是玄色,为白秋令披上的是月白色,将他整个人衬得愈发清冷。
端起桌上一杯凉茶晃了晃,唐昀又道:“白少侠的心真是捂不热,我诚心与你交好,你倒好,处处都防着我。”
白秋令其实知道今夜这种超乎寻常的寒冷与唐昀没关系,此时他“特意”送来御寒的衣物自己还差点拔剑相向,是有那么点儿错怪好人的意思。他迟疑着放下清羽,扯了扯两肩毛茸茸的领子,平静道:“多谢唐阁主。”
“要听你一句多谢可真不容易。”唐昀抬眼看他,挑眉道:“白少侠可有乳名?”
白秋令皱眉摇头。
唐昀又道:“白秋令。。。。。。令尊这名字真是起得好,想必白少侠是生于秋天了,那不如——不如我便唤你,‘秋秋’好了。”
白秋令:“。。。。。。”
“秋秋,听上去容易亲近,又俏皮可爱,怎么,白少侠不满意吗?”
白秋令把刚刚放下去的清羽又拿了起来。
“当做回礼,日后你不必整日叫我唐阁主,这样未免太生分了,”唐昀将他面上的不悦视若无睹,认真地思索片刻,道:“这样吧,一时半会儿我也想不出别的合适的称呼,你便直呼我的全名,我准的。”
旁人听了这话,还以为白秋令占了唐昀什么天大的便宜。他一时语塞,却又生不起气来,若是为“ 秋秋”二字与唐昀翻脸,那未必也太过小气,而且这“秋秋”听上去确实像唐昀说的那样能让两人之间没那么生分——为何他二人就不可生分了?
“我与唐阁主怕是也没有亲近到这种程度,要是阁主觉得不方便,也可直接唤我全名,秋秋便不必了。”
看在身上这披风的面上,白秋令有礼有节地表达着自己对那两个叠字的拒绝态度,他偏头看了眼透过窗户铺进来的月色,又说:“时候不早了,劳烦阁主为我送来这御寒的衣物,还请早些回去歇息。”
唐昀未置可否,反又问他:“那我若是非要唤你秋秋,你可会杀了我?”
白秋令心下也知道不该与这人讲道理,听他说完那话,往窗边踱步的动作一顿,嘴角抽搐又握紧了清羽,咬牙切齿从齿缝间挤出几个违心的字来,“唐阁主请便。”
他要说“会”也无用,横竖唐昀都是要这么叫的。
唐昀吃准了白秋令不会因这事便拔剑杀人,两人就算打起来他也没办法杀了自己,这才厚着脸皮大大方方将人戏弄一番——只是没想到将这两字多说几遍,还真有那么些顺耳,仔细品一品,就叫他秋秋好像也不错。
于是他就像故意要激怒白秋令似的,连着喊了好几声“秋秋”。
白秋令一忍再忍差点就要反身拔剑,心下一沉一把推开窗户让那冷风灌进来。他立刻冷静了不少,目光落在远处结冰的河面上,冷冷道:“我听得到,阁主有事便说。”
“哦,那没事,我多喊几遍,习惯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