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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尽用一种看透世事的眼神睨了仨人每人各一眼,狠道:「胳膊肘到处拐。」
淮宵是不是那种只做有把握的事的人?
正确答案是——是。
所以,几回合比下来,淮宵就脱得只剩件亵衣,倚在门边,仍凭方故炀披上来那件鹤氅。
而常尽正被一群小少爷按在太子府后院不得动弹,上半身脱完,哀声连连。
第6章 第四章
日时雾霭苍苍,正是深秋时节。
指不定是哪日的霜打得重了些,便一脚迈入了冬季。皇宫一道谕旨下诏,城内各处便开始筹备冬至的到来。
祖上流传,此季是凶险之岁时。冬至时分,农事暂止,万物禁闭,生机亡寂,阴阳交接,春季待临。
众生的一切,都在起死回生的节点之上,人间应当安神静体。
所以,冬至始,天下之众,家家休沐五日,以迎日至之礼。
大裕皇城地处中原淮河以北,早早就接受了寒风南下的洗礼。
百卉始凋,枝头挂着的花骨朵被雨水泡得饱胀,垂挂着,花瓣儿一片片往下落,扑向地面。
连风刮过的呼啸扑到脸上,都划过一道刺骨的触觉。
常初执了一把花伞,后面跟着撵着她步子紧随其后的卫惊鸿。
那边淮宵捧着今儿太子府膳堂里新做的豆奶饽饽,一步步小心翼翼地走过来。
他眉睫静楚,澄亮的眼眸里不带情绪,睫毛被雨雾粘湿,闭眼之间似画出一片片绵绵雾气。
后面跟着拎着一食盒豆沙包的常尽:「淮宵,你的豆沙包什么时候吃?」
淮宵回头对他一眨眼:「吾腹未空,不思饮食。」
「吃!再不吃都凉了!」
「小初说我越来越成熟了。」
「啊?」
这和被迫叫他提食盒有什么关系?!
「所以,」
他莞尔一笑,「我是大人了,你要听我的。」
刚想反驳几句,走在淮宵旁边的方故炀猛地一回头,一个眼刀唰唰甩过来,常尽立马闭了嘴。
那边常初甩甩水,收了花伞,笑着给自己哥哥又捅几刀:「是真的长大了!」
后来那盒子豆沙包还是到了博雅堂一人一个给分来吃了,方故炀分了两个。
淮宵瞅了眼在一边打寒颤一边打喷嚏的常尽,也多给了他一个。
第二个豆沙包刚被自己低头咬了一个缺,在嘴里嚼吧嚼吧,抬头就又迎上太子的眼刀,常尽不由得一缩脖子,低头继续咬。
一天的时辰就这么浑浑噩噩地做了个收尾。散学后,学堂里搭了几个木案,准备了糯米粉和麦子裹肉馅儿供学生们包了馄饨带回家去孝敬双亲。
太傅也留了下来,点了烛灯几盏,背着手绕着木案,像平素讲学一般挨个指导。
那太傅今儿衣袖拂过桌面时沾了面粉,手心上也是,说到动情处,不禁以手抚须。
胡须沾上面粉,活脱脱似个顽童。
他见学生们忍耐不敢笑出声的模样,自己倒先哈哈大笑起来,不免引起室内一番哄堂大笑。
那烛影映在墙上,随着绰绰人影一同摇曳起来。
太傅讲,馄饨有如鸡卵,似是那天地混沌之象,为破阴释阳,以支天地阳气生长,故在冬至食用。
并且谐音为混沌,有不开窍糊涂之寓意,食之便可增益人智。
「惊鸿,这么说来,带回家去,能替父母补气血,还能让他们更聪慧?」
「是吧,我娘亲最近老找不着她那件石青银狐褂在哪儿。」
「给令堂多包几个吧。」
「好!」
……
淮宵在一边忍住笑听着卫惊鸿和扶笑的对话,摇摇头把刚刚包好的一只馄饨放到常尽伸过来的手心。
他下意识看了一眼往这边偷瞄的太子,又看到太子手中的馄饨捏得不成样子。
叹了口气,也不知是愁还是在偷着乐,淮宵把下一个包好的又递给了等着成品,自己不想动手的常尽。
然后,在常尽得意的眼神中和方故炀的冷脸双重攻势下,一口气包了仨,全给了方故炀。
太子一乐,倒没什么表情,嘴角勾了勾,将三个馄饨小心包入手中棉布。
太傅拿着戒尺往桌上轻轻拍拍,一边念叨着天下百病生于懒也,一边称赞淮宵包得有模有样。
待到晚上回了府,方故炀与淮宵一起温习晚了今日功课,早早哄睡了他,自己拿出那一包馄饨,吩咐膳房给煮熟了端来。
于是太子避开了侍从,一个人,盘腿坐在房内进贡绒毯上,左手托着下巴,右手手中银筷戳着那晶莹剔透的薄皮儿,想着这似乎是厚了些,还是一个一个慢慢给夹了来,张口入腹。
待他唤人来收了碗筷,长明灯里的火光烧得又旺了些,屋内更亮了。
太子坐在原处,看着窗外那几颗树的影子发愣。
本也是少年心性的他,揉了揉有些干涩的眼,怀念起往年与淮宵在树下互扔雪球,在雪地中追逐的模样。
现下已慢慢长大,父皇已不容许自己再如此胡闹,反倒是约束了言行举止。
太子心下惋惜,今年初冬没见着雪。
怕被侍从看出什么,也只得忍不住悄悄叹气一声,便踱步入了卧房,洗漱之后,睡了去。
那晚半夜之时,北风卷地,皓月剪成飞雪。
一夜过去,大雪纷纷,白了太子府的屋顶小院,白了皇城的长街短巷,白了世间的千家万户。
「店家,这灯是多少一盏?」
常初攥着哥哥给的钱,站在灯铺前,卫惊鸿和常尽跟着她站在后面。
虽然这店铺老板一看常大小姐登门,立刻拿出了店里最精致的几盏孔明灯,但常尽就觉得他这个傻得心酸的亲妹妹要是没他监督,就得被骗。
卫惊鸿倒是觉得,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玩累了就该多走动,顺便看看常尽又要怎么逗常初。
方才常尽在习武场挑了把唐刀,找卫惊鸿练手,卫惊鸿本就一学文的,被砍得剑花都挽不出来,混着寒气入肺,咳得不行。
「哥你又打惊鸿啊!」
「你这丫头,怎么胳膊肘就往外拐!」
「惊鸿是外人吗?」
「也不是……那什么,惊鸿,尽哥错了…」
常初如愿以偿白自己哥哥一眼,左手拿着一叠白结方纸糊成的孔明灯,右手跟着常尽的手,帮卫惊鸿顺背。
今夜便是冬至了,同家里吃过饭后,各自回到博雅堂门口集合。
那日皇城的天际被万家灯火照得泛了紫,半明半昧,似是要把这座百年城池中的人和事,通通笼罩其中。
七个人站在护城河边,打着走马灯,剪纸为轮,以烛火嘘之,纸影映在地面,被风吹卷而起。
风波上岸,心托流水。
就这么面对河流静淌,遥望天月悬白似霜,眼前水面风雪欲翻,耳畔淙声长长。
「我要这个。」
淮宵伸手拿了个蓝的孔明灯,又拿了个红色的,转手递给方故炀。
少年别开脸,自顾自说道:「我喜欢蓝色。」
「嗯,」淮宵点点头,「我知道。」
我知道。
蓝色如己,看似纯澈,实质淡漠,带着浅浅的隔膜,如一汪海水深不见底,令人琢磨不透。
而红色如他,不羁而强势,脾性不甚好,却是刚中混柔。
淮宵沉思好一会儿才开口:「火红色像你。」
方故炀一怔,不以为然地笑笑,应他:「或许。」
那边常初扎好了灯,手里的火折子被烧得浪费了一张又一张。
她小步凑到淮宵面前,问道:「要毛笔吗?」
「好。」
他莞尔,伸出手。
女孩儿有些手忙脚乱地递给他一根毛笔。
淮宵执一支毛笔,递给方故炀,后者走到河边蹲下身子沾了些水来。
淮宵接过,在地上摆着的砚台上点了几笔,手指捻住他的孔明灯灯布,轻轻抚平表面褶皱。
写什么好?
他确实不知该何从下笔,他无所求。
人生总有分离,有求而不得,情爱名誉利益,与他无关。
「你写的什么?」
方故炀凑过来看,随即有点失望,淮宵什么也没写。
「嗯,没什么求的。」
「当真无所求?」
「至少,除了愿故国太平盛世,我还没有愿望,能让我……」
「来,」
方故炀凑过来,从背后覆上淮宵的手,握紧笔来。
他扬起眉,「认真写,写你此刻在想的。」
一股热度盖在自己凉凉的手上,淮宵没由来地心下一颤。
稍作思索后,他终是落笔了。
往后回想当日,他觉得至少当年的自己,是满怀憧憬,一颗心,是至诚至热。
有关风月。
就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