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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白烟消退,侍卫们纷纷咳嗽着,放下了掩住口鼻的手,面面相觑。
裕王府里早已看不见苏妖孽的人影。
。
随意楼。
明面上的随意楼只是一座茶楼,苏妖孽回来的时候,远远看到顶层的灯还亮着,也不通报,直接顺着外墙爬上,从窗口跃了进去。
房里有三个人。
一个少年手里拿着一柄剑,正横在一个书生模样的人颈上。二人身畔便是一张书案,书案后坐着一个男子,正低头翻看卷宗。那男子颇是年轻英俊,眉目间却笼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之色。
“这又是做什么?”苏妖孽看清了房里的情景,不悦呵斥道:“萧随意,你就会坏我的事儿,跟你说了多少遍要好好招待客人,你这把剑架人脖子上算哪门子招待?”
“你倒有脸回来。”英俊男子从书案后起身,伸出手,“文砚,把剑给我。”
少年同情地看了苏妖孽一眼,倒转剑柄递了过去。
“慢着!”苏妖孽看情形不对,退了一步,“你这是——”
萧随意从文砚手中接过长剑,“要不是你一个人跑去青玉楼,稀里糊涂被人抓了,我至于拿宁先生向裕王府要人?你倒好,一回来就说我招待不周,那我招待招待你如何?”
苏妖孽从袖中伸出右手,不知何时,掌间已经多了一柄锋锐小刀,“我带了裕王府地图回来。”
萧随意剑尖斜指地面,眉梢缓缓挑起,目光落在苏妖孽手里的小刀上,“我要是想要,难道自己问不出来?你就这么一个人乱闯,万一出事了怎么办?老三,我看你最近真是手痒了——”
“巧了,”苏妖孽冷笑一声,横刀,“头儿,我看你手也挺痒。”
文砚一把把不知所措的书生往边上一推,“萧公子、苏公子,你们俩撑着点儿,我去叫顾公子来,他来了就打不起来了——苏公子,你受伤了?”
第3章 第三章·王姓
听到这句话,萧随意这才注意到苏妖孽右袖上有些血迹,眉头皱了起来,收剑归鞘,将长剑连鞘递给一旁的文砚,“你受伤了?”
文砚看这阵势,知道今天算是打不起来了,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迅速说道:“我去拿药。”
萧随意微微点头,目光还是看着苏妖孽。
苏妖孽将小刀放回袖中,“擦伤而已。”他说着卷起右手袖子,露出了小臂上新鲜的刀伤。
萧随意目光一凝,“又玩脱了?”
“意外。”苏妖孽知道他在想什么,面不改色说道:“被绑了一个时辰,手有些发麻,不然不会出现这种失误。你别想让我放弃那把刀,那可是吃饭的家伙。”
苏妖孽用的刀极短,不过一掌之长,平时谁也不知道他将刀放在哪里。萧随意虽然不会探听这种事情,却知道苏妖孽一向不好好拔刀,已经不止一次划伤过自己。
萧随意摇了摇头,既然今晚的事情被文砚打断了,他也不想再提起,转而说道:“你去青玉楼之前,我们说的那件事,现在该好好谈一谈了吧?”
苏妖孽看了一旁的书生一眼。
“宁清欢宁先生,”萧随意介绍道:“是裕王爷的心腹,原本今晚想来找你谈些事情,结果你自己跑了,于是弄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宁清欢听到他们话说到这个份上,自然知道自己不方便再待下去,于是行礼告辞。他退到门边的时候,苏妖孽看了他一眼,淡淡说道:“天色晚了,宁先生的住宿自有人安排,大约比不上王府舒适,还望先生不要见怪。”
宁清欢不想在这里多留哪怕一个刹那,匆匆道了声“不敢劳烦”便走了。
苏妖孽收回视线,看到萧随意重新坐回了书案之后,也不说话,走到案前,随手抓过一张白纸便开始画裕王府的地图,其中关于地牢一块尤其详细。
萧随意皱着眉头看着他在纸上标注,等看到他写下“刑室”二字的时候,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担忧,一把抓住了他正在书写的右手,借着灯光仔细查看。
苏妖孽的小臂白皙瘦削,手腕上有一道锁链勒出来的红痕,颜色浅淡。
萧随意检查过后,还是不放心,问道:“没有受苦?”
苏妖孽皱着眉头,“那地方脏的要命。”
萧随意知道他对洁净有种近乎偏执的追求,叹了口气,苏妖孽却突然抬头看着他,认真说道:“所以,你得涨我工钱。”
萧随意放下他的手,“还是那个问题。说吧,为什么裕王不行?”
今日傍晚时分,让随意楼的大当家和三当家发生重大争执的,便是这个问题。萧随意认为以如今的局势,随意楼很难做到不依附任何势力,而宁清欢的到来,原本便是打算商谈此事的。可惜这事被胡闹的裕王爷和更加胡闹的苏妖孽搅得一塌糊涂。
“我说你是不是真糊涂了。”苏妖孽画完最后一笔,扔下毛笔,盯着萧随意说道:“做我们这行生意的,过手的阴秽事太多,不管投靠哪一方势力,都逃不过一个死字。”
随意楼的“这行”生意,便是杀手和情报买卖。
虽说是收钱办事,其余不问,但是毕竟买主是谁、目标是谁、开了什么价之类的,随意楼里还是留有记录的。这份记录如果公开,京城里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声名尽毁、人头落地,因此谁也不会放心随意楼被某一方势力收入囊中。而在萧随意这些年的周旋之下,再加上大佬们之间的相互忌惮,随意楼竟是十分惊险地一直维持着中立。
萧随意微抿着唇,目光坚毅而深沉,“不一定。”
苏妖孽直起身子,闭上眼,深吸一口气,“不行。”
“为什么?”
“就算你一定要找个大腿抱着,那为什么是裕王?”苏妖孽的面上微微泛着红晕,“裕王有多不靠谱你也看到了——直说了,把随意楼送到他面前,他都吃不下。”
萧随意直视着他,“就是要他吃不下。”
苏妖孽双手撑在书案上,“裕王他就是再废物,毕竟也是姓陈的。天子家事,我们一群江湖人掺和进去,碧落黄泉帮的下场就是例子——长江水运,那是何等风光,俞长歌身为江湖第一大帮的帮主,结果呢?我知道随意楼这几年来站稳了脚,但是比起碧落黄泉帮,还是差得远了。”他看着萧随意,目光湛然,“我不想你萧随意变成第二个俞长歌。”
萧随意一字一字说道:“我就是要让随意楼变成碧落黄泉帮。”
苏妖孽冷笑一声,“好志气。”
萧随意眉梢一挑,苏妖孽知道戳到了他痛处,目光微垂,撇开话题道:“就算你想插手那些事情,那——为什么是裕王?要知道裕王如今的境地可是寒碜得紧,远不如鲁王和肃王来得舒坦。”
“所以?”
“所以,”苏妖孽抬眼直视着他,“就算一定要找棵大树靠着,我也觉得肃王比裕王合适。”
萧随意沉默。苏妖孽也罕见地没有出言打破。
半晌,萧随意突然低声唤道:“老三。”
苏妖孽从这声喊里面听出了一些不同的味道,心中一惊,仗着多年演戏的经验掩饰了过去,“怎么?”
萧随意的声音还是低低的:“之前便是说到这里,我不允,你跟我闹了一场,才有了后面青玉楼和裕王府的那些事情。现在绕回来了,你还是不记得吗?”
“我——什么?”
萧随意淡淡笑了一下,“我爹就是死在肃王手里的。”
苏妖孽面色一变。萧随意的笑容还是淡淡的,分毫情绪都看不出,“肃王是给了你多少银子,你这么帮着他说话?”
苏妖孽只觉得一股恐惧从背后升起。他与萧随意相熟已久,却是头一次听到他用这种语气说话。
萧随意却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仍旧是淡淡笑着,眼神锐利而森寒。
苏妖孽俯身从书案底下拖了一坛酒出来,随手拍开,当着萧随意的面仰头便灌。萧随意也不阻止,直看着苏妖孽把一坛酒都灌了下去。
“砰”地一声,酒坛在地上摔得粉碎。苏妖孽醉倒在桌上。
至始至终,萧随意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
苏妖孽醒的时候,只觉得满目阳光,十分刺眼。
他的房间门窗是对着西面的,如果说已经有阳光照到了他脸上,那就只能意味着……
“萧随意!”苏妖孽一跃而起,“你在我酒里放了什么东西!”
萧随意自然不在。
没人应声,苏妖孽长叹一声,坐回床边,以手支额,只觉得脑袋里昏昏沉沉的,于是十分惆怅。
按照他的酒力,那一坛子酒怎么也不可能让他醉成这样,何况他本就是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