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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邱愣了愣,道:“我们是睡在一个铺的兄弟,挨着的。”
“是吗?”陆参军笑了起来,“没旁的意思,随口问问,这个地鼠,其貌不扬,想不到吃起来这么香。”
憨厚的笑羞涩地爬上许邱的圆脸:“是,是啊,要是有地瓜,烤着吃也很好吃。”说到吃,许邱顿时什么都想不起来了,满脑子都是鲜香可口的烤地瓜。
“有没有人啊?听见没啊?来个人啊!”茅小飞抱着树干,想往更高的地方爬,又实在体乏身困,加上脚疼,只能奄奄一息贴着树干时不时求救地叫一声。
低头一看,三头狼转来转去,彼此长嘴贴在一起,像在开小会。
“……”
一头狼低下头,另一头狼抬起前爪搭上他的背,头狼最后爬上去,它们都用爪子扒着树干,踩在最上方的头狼朝上一纵身。
要不是茅小飞闪得快,这一爪子就又要挠中他的伤腿。现在连狼都这么聪明了?还知道要团结一致。茅小飞忍不住心说倒霉,试图站起来往更高的地方爬,狼却顺着树干往上攻击,要是挪到树枝与树干连结处,难保不被一巴掌抓下去。
偏偏福不双降祸不单行,一声非常不妙的断裂声响起,茅小飞的屁股墩儿感到树枝往下垂了一下。
于是,茅小飞半点不敢动弹,只能放声大叫,边叫还要边稳住身体纹丝不动。
底下两只给头狼做垫脚石的狼已经退开,在茅小飞的脚下方打转,时不时抬头,给他看流口水的长嘴巴。
“……”想一想被狼分尸的结局,茅小飞急得眼圈通红,大声叫道——“来人啊!来一个人啊!我找到山鸡啦!都在这里!上百只呀!快点来个人!能不能吃肉就看这一回了,快来个人!”
头狼呜呜的呼吸声让茅小飞不寒而栗。这辈子他想过一百零一种被饿死的下场,就没想过是被野兽分食,一时间满背冷汗,咬牙抱住树干,脚踩在树枝上。树枝断裂的颤动一点点抓住茅小飞的脚,甚至比凶相毕露的狼更可怕。
“对,就是这样,坚持住。”茅小飞脚底一点一点向着树干挪,但不敢靠得太近,狼爪在他的脚下挥舞,头狼四爪抱树仍在向上爬,满嘴涎水糊得树干上亮晶晶一串。
上身前倾,茅小飞像只猴子似的双臂紧紧抱着树干,每一下挪动腿都要命一般让他痛吟出声。
就在茅小飞重心移到树上,看中一根更高的树枝时,还没挪到树干上的两只脚底倏然一空,他的双手怎么也抓不住树干。
狼嘴最大限度张开,朝茅小飞撞来。
茅小飞大叫一声,摔向树下,最后出现在茅小飞视野里的是两张血盆大口,他几乎看见那两头饿狼在咽口水。
狼爪向茅小飞的咽喉扑来。
茅小飞大叫着护住头,另一只手不住在身前挥动,臂上挨了一下,他整个身体滚在地上乱颤,滚来滚去,胡乱地叫。
热淋淋的液体滚过茅小飞的脸,他一颗心乱跳不止,不停地叫:“死了死了死了死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接连不断的魔音中,一个略显得冷清的声音很沉很稳,仿佛一颗定心丸,钻进茅小飞的耳朵里——“闭嘴,很吵。”
混乱中,茅小飞睁开双眼,他身上压着的不是一头狼。
狼怎么能这么大这么沉呢?
说话的是个人,还是个熟人,茅小飞救的那人正趴在他的身上,想必是听见动静,从洞里出来救他。这个人的眼睛好看得直接让茅小飞镇住了,他有一双漂亮得像暗夜里最难寻觅的宝石一般的黑眼珠,剑眉星目,高鼻薄唇,正一脸不耐烦,又带着些轻鄙的神色,但不使人觉得讨厌。
“狼……”茅小飞回过神,刚发出一个字,脑门被撞得金星乱冒。
靠!晕就晕了!还差点把他也一起砸晕。
茅小飞把他推开,才看见两头狼脑袋上都开了一个大洞,其中一头头顶插着匕首,另一头是被石头砸死的。同样都是石头,不同的人用怎么差这么多?茅小飞叹了口气,不远处的头狼落到地上。
怎么没完了!茅小飞拔出狼头上的那把匕首,大叫一声。
头狼向后退两步,弓起身,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什么,浑身毛炸开,喉中呜呜,独眼仇恨地盯紧茅小飞。
就在茅小飞浑身每一寸皮肤都紧绷到要炸开时,独眼狼发出一声凄厉的呜咽,掉了个头,纵身钻进树丛。
茅小飞浑身一软,听见有人叫他的名字。
“这儿呢,这儿,徐柒?”
足有人高的野草被分开,头发上沾着杂草和露水的徐柒背着箭筒,右手提着剑,赶来查看茅小飞的伤势。
“他是谁?”徐柒蹲下身,拍了拍自己的背:“你小腿伤了,上来,我背你。”
“我还能走。”茅小飞踉跄起身,紧紧抓着徐柒的胳膊,等待那股痛劲过去,朝被他推到一边四仰八叉的青年努了努嘴:“你背他,他好像不行了。”
“这是谁?”徐柒又问,看茅小飞能一跳一跳地走,听他的把地上昏迷的人背到背上。
“我怎么知道是谁。”茅小飞说,“也许是奸细,等把他弄醒再审问不迟。”茅小飞私心里盘算,他没有药,也没法把这个人送出深山,干脆带回去,他看上去也不像奸细,要是普通平民,军医治好人,应该会放他走。
茅小飞一跳一跳跟在徐柒后面,徐柒很安静,没再提问,走几步停下来确认茅小飞跟上。
前方出现一丝暖融融的黄光,茅小飞惊喜地叫道:“看见人了。”
两人加快脚步,往有火的地方走去,众人见到茅小飞和徐柒回来,又见徐柒背了个人回来,七嘴八舌地问他们发生了什么,吵得茅小飞头痛,还是陆参军要大家安静下来。
“遇上猛兽了,这种药很好,咬伤也能对付。”陆参军撕开茅小飞的裤腿,从水囊里倒出水来给他清洗伤口。
茅小飞嗷嗷直叫,他咬紧嘴唇,看着药粉撒到上面,感觉到一股热辣的疼痛,很快那疼痛散去,茅小飞正襟危坐起来,满头大汗地朝后靠在树干上,喃喃道:“是狼。”
一时众人脸色齐齐剧变。
“已经死了。”徐柒说,他把人放到一旁。
陆参军处理完茅小飞的伤口,才看清徐柒背来的人,他微微睨起眼,忽然大惊失色。
“少将军?!你们在哪里找到他的?快,把他放到这边,好像受了伤。”陆参军神色凝重起来,扒掉青年的衣服,检视他身上的伤口,发现上了药,拈起来闻,没说什么。
茅小飞就在一边提心吊胆地看着,挠头,讪讪道:“是营里的人?”
陆参军没空理会他,把剩下的金疮药全给青年用上,包扎好后,还将自己的外袍解下来,给青年穿上,当机立断道:“现在就回营地,少将军伤口在发炎。”
“鸡不抓了吗?”
两只咯咯哒团在树下睡觉。
陆参军疾言厉色道:“人命关天,还抓什么鸡,他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你我就有十个头也不够砍。”
“送一个人也用不着那么多人,你派两个人送他回去,剩下的把鸡抓了再走。”茅小飞道。
眼见陆参军要发火,徐柒说:“陆大人,茅小飞脚受伤,也不可能走得快,这几头驴都累了,你多带一头驴,让少将军坐茅小飞的驴,我和许邱留下来捉鸡。”
陆参军还要说什么。
“少将军受这么重的伤,也需要补身体。”言下之意,要茅小飞现抓鸡给少将军补身。
陆参军这才无话可说,叮嘱一句,又责备地看了茅小飞一眼,带着两个人,把少将军捆上驴背,回营去了。
人走了,徐柒才在茅小飞身旁坐下。
茅小飞慢条斯理用手撕烤熟的地鼠,无所谓地哼起小曲,仿佛心情十分畅快。
“你故意带我们来找人,是不是早就知道他的身份?既然想邀功,现在怎么又打退堂鼓了?”冷不防徐柒戳了一下茅小飞的伤口。
茅小飞差点跳起来,把腿抱着摆向另外一边,一脸不要理你了,也不说话,照旧哼着他的曲,就是有点跑调,难听得要命。
“放弃了做逃兵的机会,陆参军是刘副将的人,这个少将军醒来不会记你的功劳。茅小飞,你脑子是长在脚后跟上的吧?”徐柒扬起眉,成心要激怒茅小飞。
“我不知道他是谁,也没想邀功。我就是带你们来抓鸡的,鸡多有趣,你给它吃好喝好,它就回报你,给你下蛋,比人知恩图报。还有……”顿了顿,茅小飞朝徐柒说:“谢谢你帮我这两次,等我的养鸡大业成了,算你头一个尝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