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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景川一发怒,就爱抄起笤帚追着叶鸯打他屁股,叶鸯习以为常,甚至觉得自己那两瓣屁股蛋都练就了一副金刚不坏的厚脸皮,连滚钉板都不怕,更无从畏惧那把笤帚。他有恃无恐,殊不知叶景川每次教训他都留了几分力,如若叶景川当真下了重手,他也别说下地,双腿骨骼的完好与否都成问题。
不过,被笤帚打屁股这种事,自打从叶景川故乡回来之后就再未发生,叶景川好似真把叶鸯那番话听进去了,下定决心痛改前非要好好对待大徒弟,这几日不论叶鸯怎样故意勾他发火,他都无动于衷,冷冰冰像块石头。他不发火,叶鸯本该高兴,可是没了师父在耳旁聒噪唠叨,日子未免太无趣,他静不下心去读书,静不下心去写字,他满心盼望着叶景川能多同他说两句话,可叶景川偏生不说。
师父全心全意在教导小鲤鱼。
小鲤鱼聪明,学写字学得像模像样,只可惜她年纪太小,身体纤弱,力量不足拿不动剑,不然叶景川还准备传授她剑术。她日后倘若想走南闯北,就必须要有一技傍身,但她如果一生都不离开无名山地界,有没有一技之长便无所谓了。
普通人家的女孩子,到了年龄就说门亲事嫁到别人家里去,舞刀弄枪是没有机会,再者,应当没有平民百姓愿意娶个会耍剑的新娘子。成亲之后,夫妻稍有不和之处,妻子便提起兵器挥砍,试问谁人可承受得住她的怒火?叶鸯想到小鲤鱼提剑追杀男人的场景,憋笑憋得腹痛。
“汪”字写得够漂亮,“叶”字亦很完美,叶景川终于满意了,点点头示意小鲤鱼换一张纸。小鲤鱼乖顺地把写满字那张纸放到左手边,将它叠在另外几张上面摆放整齐,这才去拿新纸,执笔等待师父教她新的字。
这时,叶景川扫了叶鸯一眼,面上表情似笑非笑。叶鸯一下子把腰板挺得笔直,“咳咳”两声,故作镇定地继续侍候叶景川那把剑。叶景川哼笑,提笔在纸上刷刷刷写下几行字,叫小鲤鱼照着抄,叶鸯听见他给师妹念那几句话,不由得打了个哈欠。
师父记性是真好,当年是怎样教大徒弟,现而今就怎样教小徒弟。把那堆小儿启蒙用的东西牢牢记在心里,也是难为他了。叶鸯一面听着他们低声絮语,一面对着阳光照叶景川的剑,剑身闪闪发亮,煞是好看,让他不禁想摸上一摸,抱上一抱。叶鸯的那把剑亦非凡品,可他认为自己的剑和师父的剑有根本上的不同:师父的剑就算不好,仍有一层光芒笼罩,直令他垂涎三尺,魂萦梦绕,而他的剑与他朝夕相伴,他早已看腻,迫不及待地想用新欢代替旧颜。
喜新厌旧,人之本性。叶鸯为自己开脱。
侍候完叶景川的剑,叶鸯开始无聊。他把两人的剑并排放在木椅上面,伸个懒腰缓缓躺倒,脑袋底下压着刚从屋里拿出来的枕头,躺在草丛中呼呼睡起了觉。今儿阳光不燥,清风刮得人周身凉丝丝极为舒服,四面八方安静极了,仅有叶景川的声音缥缥缈缈钻入耳孔。叶鸯没过多时便沉沉睡了过去,这几夜他晚间难入眠,身躯疲累不堪,只好抓住白日里的闲暇,把他亏欠的休憩全都补回来。他惬意地翻个身,压根不管这样睡觉会不会弄脏衣裳,叶景川眼角余光瞥见他,登时哭笑不得。这混账小子,以为练剑练得认真就好了么?他不洗衣不做饭不刷碗,仍旧跟从前似的天天造作,果然还是个逆徒!
气归气,笑归笑,万万不可因为训斥大徒弟而耽误了小徒弟。叶景川无奈,把全部心神倾注于小鲤鱼身上。当年抚育教导叶鸯所受挫折,必不可能再出现第二次,叶鸯让他费心费神,小鲤鱼可不一样。既然丫头听话,那他这个做师父的,定要待她负责点儿,该教的必须教,不容许敷衍了事。
“你看这一句,它所说的是……”叶景川掀动书页,发出沙啦啦一阵动静,好似风吹过树梢,杂乱声响中暗藏音律。那边树下叶鸯又咕噜噜打起滚,确是睡相不佳,这儿转转那儿拱拱。叶景川懒得管他,专心为小鲤鱼讲解,丫头托腮仔细听着,貌极认真,时不时问他一两个问题,他便逐一作答。教这姑娘,的确比教叶鸯省事许多,她虽年纪小,可比叶鸯懂事要早,与她一比较,叶鸯就像头养不熟的小狼,麻烦得很,也不知当初为何鬼迷心窍,竟收了这么个徒弟。
叶景川追悔莫及,却又暗自庆幸。
尽管大徒弟不省心,但他十分有趣,给人添了不少笑料,足以抵消他把人气到头痛的罪过。将功补过,则可视为无过错,叶景川忆起往昔种种,勉为其难地承认叶鸯的确还是有那么丁点好的。他如果一无是处,叶景川绝不让他滞留在无名山。
师父念一本平平无奇的书亦能念得抑扬顿挫,叶鸯半梦半醒,忽听得熟悉声音,恍然之间竟见到初至无名山那年情形。那时候叶鸯年纪尚小,正是逮着谁就咬谁的岁数,后来居然被叶景川治理得服服帖帖,连他本人都觉讶异。许是叶景川下手狠厉,他挨了揍不得不服,许是闹腾久了身心俱疲,懒得再和师父折腾,总而言之,一切轰轰烈烈的反抗也好镇压也好,到最后都归于平淡,并且今后还将一直平淡下去。
无名山上的日子确实无聊,可叶景川似乎就是喜欢无聊。每日无所事事,虚度时光,在他看来大约是一种闲适的证明。叶鸯闲不住,总往山下跑,而他从来不跟着,待到叶鸯闹出了事,才优哉游哉下山来替徒弟善后。叶鸯有时不喜欢他这样行事,然而并无教训他的资格与理由,只能任由他每天做个闲人,与此同时向他学习怎样做个闲人。
名师大抵都有些怪癖,比如方鹭的恋家,比如叶景川的闲散。一颗心修炼到一定境界,是无所谓功名利禄的,他们行事全凭喜好,只看善恶,至于钱财酬劳,则不在考虑范围之内。叶景川看上去不缺钱,叶鸯也不清楚他的钱从何而来,可能金风玉露另有一些捞钱的方式,是他所不知道的罢。
小憩片刻,脚步声踏踏响起,顺着下山的石阶渐行渐远,汪姨又来接闺女回家。汪家对于叶景川收徒一事并无异议,有人替他们教养女儿,他们高兴还来不及。近两天送上山的各色小吃可填饱了叶鸯的肚子,叶景川吃那些玩意儿吃得少,几乎都留给叶鸯,叶鸯乐得坐享其成,腆着脸吃汪姨给师父送来的谢礼,吃得津津有味,口齿留香。
听说无名山上叶大侠又收了个徒弟,打起拜师学艺主意的人自然不少,大多数让叶鸯替师父挡了回去,剩下一小批难缠的由叶景川应付。回绝的次数多了,众人渐渐明白叶大侠的徒弟并非谁都可以当,看小鲤鱼和叶鸯的眼神不禁多了几分艳羡。每当此时,后者都要感到庆幸,好在此地民风淳朴,旁人不至于妒忌,否则又是一出烂戏,一片鸡毛蒜皮。
树的阴影移开了,身躯骤然腾空,另一块阴影投在他脸上。轻轻浅浅的呼吸声伴随他进了屋,随后他被放在床上,有只手拈去他发间草叶,拍掉他衣摆沾染的尘。叶鸯装睡,心却跳得很厉害,冥冥之中感应到有什么事会发生,但也捉摸不透,难以推测。
“你师妹学东西学得快,可惜比不得你。”叶景川自言自语,声音压得很低。叶鸯还蛮喜欢听他这样讲话,他声音好听,是个人都爱听他讲话,前提是他不骂人。
叶鸯醒着的时候,叶景川从来不夸赞他,可能是怕他骄傲自满,也有可能是不好意思夸他。此刻徒弟睡着,叶景川可以无所顾忌随口胡言,因此叶鸯听到了他不轻易说出口的言语。
领口勒得紧了,有些不太舒服,叶景川伸手松了松,俯身轻轻一啄,又道:“还是觉得你瞧着顺眼,若能再听话些就好了。”
……他表达赞许的方式,似乎有些奇怪。叶鸯脑内空空,只想着他千万别用同样的方法去奖赏别的什么人。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被他啃一口的,就算是小鲤鱼也不行,男女授受不亲,不得逾矩,这道理叶景川应当懂。
叶景川赏了一次不够,偷偷摸摸又赏他一次,叶鸯不动声色,继续装死不出声。过了会儿,屋外似是来了人,叶鸯听见师父出去了,这才敢睁眼看周围。是熟悉的房间,熟识的陈设,然而叶景川跟中了邪似的,全然不似他所识的那个人。
回头下山问问倪裳,看叶景川最近吃多了什么东西,才搞得心智不太正常。
☆、第 23 章
小雨淅淅沥沥,乌压压云朵覆盖在天空,云下风景俱暗,长河波光起伏,行人或许撑伞或许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