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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啖一肉-第10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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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严本来就生得相当对得起自己的名字,再加上年纪渐长,眉间褶皱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光摆着脸就能让吴巍发抖,更别说被指着鼻子训斥了,吴巍当即吓得忘了哭,却觉下腹鼓胀,忙夹紧了双腿,驱散尿意。
  程严德高望重,旁人不敢吱声,吴巍可怜巴巴的滴溜溜转了一圈,发现自己目光所到之处要么避开了,要么幸灾乐祸的瞅着他。
  他虽傻,但或许就是因为傻,直觉倒是很准,当下难过的就要哭,泪眼朦胧之际突觉面前多了一只手,素白的手捏着素白的帕子,他抬头,见是戴昶。
  戴昶在他心目中一直是个王八蛋,还是个趾高气昂居高临下偏偏你就是比不过他的王八蛋,他爹常年揪着吴巍耳朵把戴昶当做别人家的孩子,他耳朵都磨了茧,见着戴昶就想磨牙,可这时候四下无援,那只雪中送炭的手就显得格外可贵了。
  他也顾不得那是他的仇家,忙拿过帕子擦了眼泪擤了鼻涕,再端端正正叠好递回去,戴昶嫌弃的摆了摆手,表示送他了。
  程严冷眼瞧着那横插进来的手,一路顺着直直爬到它主人的脸上去。
  戴昶似乎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微微掀了掀眼皮,眼角都不动,只轻轻一提嘴角,两颊的肉僵硬的一缩,显出一个经典的皮笑肉不笑来。
  程严当场面色黑了一分,想说甚么却被他生生忍住了,就在僵持的当口,宋懿见状不妙插话进来道:“忠泰只是随口一说,无心之言,程老切莫怪罪,”又转头对吴巍道,“还不快向程老道歉?”
  吴巍抽了抽鼻子,不明所以的道了个歉,程严冷哼一声,勉强受了,也算给了台阶下。
  宋懿又将人一一请回座位去,还给吴巍重新端了份葱油面,吴巍挑着筷子愁眉苦脸了半响,还是吃了。
  邹仪和青毓作壁上观,心中都有了一番计较,只是现在人多耳杂不便多说,本想着回屋里去,却在走的当口硬生生又被吴巍闹得停了下来。
  原是他冷静下来,左思右想后,做了一个又怂又准确的决定:离开山庄。
  他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反正他甚么也不会,切个豆腐能连着指头一块儿剁了,人人都在背后笑话他,说他是靠爹的烂泥,他也没甚么好同别人切磋的。
  思及至此吴巍便将那水豆腐似的嫩脸一扬,十分严肃地道:“我要出去。”
  戴昶扬了扬眉毛,露出戏谑的表情来,宋懿也只是静静瞧着他,没有说话。
  邹仪望了一眼窗外不动声色地想:那凶手挑的倒是个好时候,雪自入庄来就不曾断过,现在雪虽勉强停了,但恐怕早封了道,出不去了。
  果不其然,戴昶告诉吴巍大雪封山,他们被迫呆在庄子里之后,吴巍先是愣愣的“啊”了一声,瞪大了眼睛——这让他没了小太监的猥琐,显出几分世家子弟细皮嫩肉的天真来——然后他用力一眨眼,酝酿的泪水和嚎哭喷薄而出。
  他之前三番两次想哭,都不曾尽兴,哭了个头便被阻断了,这下一直的不甘和委屈发泄起来,眼泪得拿盆来装。
  众人都心事重重,便是长袖善舞的宋懿也只是草草安慰了他几句,便把吴巍丢给东山,让佛爷劝解他去。
  邹仪用过早饭只歇息了一盏茶的功夫,戴昶便请他去验尸。
  幸而邹仪只吃了个半饱,胃里虽隐隐有不适,但还可以忍耐,他去了停放尸体的空房间,有一干下人低眉顺眼的站在一旁,因戴昶特意吩咐过,他们都不曾动,李澜老夫人的尸体上还是沾满了酱料。
  邹仪换了身衣裳,低声道了句“得罪”便动了手。先是将衣料一层层剥开,李澜老夫人在温暖如春的屋内只着了中衣,脱起来倒不麻烦,他小心翼翼的将衣服褪下来,放到一边铺平,在铺平的当口发现腰带有些异常,有一段颇厚,他透光仔细一看,确认里面有东西。
  于是他命人取了剪子,小心挑开了腰带的线,腰带一旦仔细瞧了就能发现那一角缝得极为粗糙,或许是缝的人匆忙,或许是缝的人手笨,或许是他故意要叫你注意到——不论怎样,邹仪还是将那腰带里的异物抽了出来。
  在看到异物的一瞬间,邹仪心里一沉。
  他眼角余光瞥见戴昶波澜不惊的脸瞬间煞白,白得近乎透明,他偷偷将颤抖的手指蜷缩起来,收到宽大袖口。邹仪敛回了眼神将那缎子在清水中一漂,那缎子便露出了它雪白的面貌。一同露出来的,还有上面娟秀刺目的字:三月。
  顺明廿一年三月。
  邹仪可以十成十的确定:还没结束。
  按照顺序,那个丧心病狂的疯子会精确到日,也就是说至少还有一名牺牲者。
  邹仪又想起了青毓告诉他的程严和李澜的那场对话,那年那月那天到底发生了甚么,他们又做了甚么,化成白骨的尸首,斩草除根的事件;在十九年后阴魂又活了过来,石头里又蹦出了嫩苗,在雪白纯粹的大地上,生出漆黑无比的獠牙。
  戴昶虽然面色还是不大好看,但已经从之前的失态中过去,他哑声对邹仪说:“邹公子,这……”
  邹仪只点了点头。
  他垂下眼睛,死死盯着那片缎子,好似要将它生生灼出个洞来,透明的面孔陡然涌上一股病态潮红,他咬牙切齿道:“视我无物,欺人太甚!”
  邹仪皱了皱眉,他本以为戴昶对一干老前辈的态度都不阴不阳,应当是知晓当年内情,可看他现在对他们的死格外激动,他又不确定起来。
  这么想着,邹仪面上却摆出一个微笑,邹仪不像戴昶那样美得含尖带刺,邹仪是三月春风拂杨柳,桃花眼一勾话都不必说就能叫人跟着微笑起来。
  邹仪柔声细语地说:“戴公子,莫要着急,那贼人故弄玄虚,就是要看我们自己乱了阵脚,你可别称了他的心。”一道说着一道清了手,攥住戴昶的手腕,“我见戴公子血虚气浮,冒昧查看,还望不要怪罪。”
  戴昶虽说是阴晴不定出了名,但见着这样赏心悦目的笑脸也不愿当场打脸,因而面色还算和气的等他诊完了脉,叫他作息规律,不要思虑过度的时候,他也应了。
  邹仪见他应的敷衍,也没有再劝,又回头去检验尸体。他有心想剖尸,但这显然不合适,即便是戴昶这样乖张的听了都直皱眉,更别说李澜老夫人在外头威名赫赫,只怕出去了她家人找他麻烦。
  不得已,退而求其次,邹仪只好摸索着验了尸。
  检验出来应当是凶手敲晕了李澜,然后将她沉到酱缸里,在她被逼清醒时又将她重新按回去,直至溺毙。
  戴昶听他条分缕析的讲解完毕,心下佩服不已,却见对方在最后将眉毛拧成了十八弯的山路,不由得奇道:“邹公子,怎么了,哪里不对劲?”
  邹仪沉吟片刻才道:“推断出死亡时间当是卯时。可即便冬日天色亮的晚,也应当有些光了,再加上雪反光,下人们一贯起得早,有极大几率被发现,他怎么会挑这个时候下手?”
  戴昶听了也神色一凛,然而两人左思右想都想不出凶手为甚么捡这个时候下手,干脆不想,先排查不在场证明再说。
  这不在场证明排查的比上一次更仔细,凡是有些许不准的都被戴昶关进了别院,不过客人倒是很干净,戴昶和宋懿去别院审下人,但邹仪瞥了眼他们的背影,不知道怎的,他就是觉得他们不会有收获。
  邹仪检完尸体,只觉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酱的味道,那味本不差,只可惜一联想到尸体便浑身不自在。
  邹仪叫人搬了桶热水,好好泡了个澡。
  他出来的时候青毓已经不见了,邹仪一面低头系腰带,一面心下纳罕。
  之前他去沐浴,青毓千方百计要跟过来瞧,被他花了好大功夫软硬皆施才赶了出去,还想着出来哄他说几句好话,实在不行牺牲色相也可以,不曾想影子都不见,难道是气得狠了跑出去了?
  邹仪心里头忙着做检讨,因而没有发现一团阴影的逼近,待他察觉的时候——只听“咚”一声闷响,邹仪的脸上被雪球砸开了花。
  他将雪捋下来,就见青毓站在窗外,冲他笑得嚣张。
  邹仪对这种幼稚行为翻了个白眼,下一秒就冲出门去,随手拾起一团雪,对着青毓正脸劈头盖脸就摔下去。
  青毓直接嗷了一嗓子:“满谦你个王八蛋!”
  那雪扑脸上也就罢了,还有不少漏进他脖子里,浑身上下都凉得一阵哆嗦。
  邹仪狡黠的笑了一笑,没有说话,反而凑过去吮了下他的耳尖,柔声道:“我道歉还不行吗?”然后在青毓心猿意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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