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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金台-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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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涨水,半夜淹上来。
  正出神间,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水声,似乎是什么东西蹚水狂奔,那声音越来越近,严宵寒凝神细听,果然片刻之后,雨中冲出一个戴着斗笠的身影,正朝他们所在的破庙冲过来。
  顷刻间,那人已到眼前,斗笠遮住面容,穿着一身无纹无饰的黑色长衣,背后背着个长条布包,里面似乎包着刀剑,胯’下一匹皮包骨头的瘦马,湿淋淋地朝他高声道:“兄台,雨天路滑难行,借贵地暂避,多谢多谢!”
  “铿”地一声,佩刀出鞘,寒光闪闪地拦在马前,那人吓的连忙勒马,差点栽下去。严宵寒略显冷淡的声音夹在雨声中,有点听不分明:“不好意思,不借。”
  那人愣住了,片刻后不敢置信地嚷嚷道:“你说什么?”
  “我说,让你去别处,”严宵寒八风不动地道,“这里没有你落脚的地方。”
  齐王就在里面,谁知道这人是什么来路,哪怕无辜地淋死在外面,也不能让他进来。
  那人试图跟他讲理:“大兄弟,同是天涯沦落人,这荒郊野地里,你让我去哪儿再找个地方躲雨?通融一下呗,我什么都不做,雨停了就走。或者我给你银子也行……”
  他作势要去摸钱袋,严宵寒仍不近人情地道:“不行。”
  “怎么还说不通了?”那人钱也不掏了,恼道,“这庙是你们家修的?还是庙里大仙雇你当看门狗?你月钱多少,我给你双倍行不行!”
  严宵寒:“……”
  误打误撞,骂到点子上了。
  他眸光微冷,手指攥紧刀柄,手腕下压,雨水在刀尖凝成一道流光似的银线——


第47章 惊雷┃说来就来
  雨水沿着斗笠边缘流下; 像是给那人戴了一层面纱。他瞥见严宵寒极细微的动作; 眉头一跳,反手就去摸背后的长条布包。
  正在此时; 殿中突然传来一声天籁般的呼唤; 打断了两人之间的剑拔弩张。
  “严——”关键时刻; 齐王出声道,“咳; 没事; 让他进来吧。”
  严宵寒还没答话,那人立刻像刚才摸钱袋一样飞快地收回手; 嚷嚷道:“你听听你听听; 大仙都发话了; 别挡道,让我进去!”
  这人一开口,就像十只八哥在耳边齐声聒噪,扯着个破锣嗓子哇啦哇啦乱喊; 严宵寒烦的要命; 心不甘情不愿地收了刀。那人跃下马背时; 他灵敏的耳朵忽然捕捉到一声清脆的响动,仿佛金石相撞,“当”地一声,悠远绵长,余音不绝。
  他立刻抬眼盯住那人,那人迎着他的目光坦然走来; 斗笠下的嘴角勾起一丝稍显轻佻的得意弧度。两人擦肩而过时,严宵寒忽然反手一挑一钩,迅疾无伦地将他背上的包袱扯了下来。
  那人的反应也很快,几乎是严宵寒动手的同时,他扯住了包裹的另一头,斗笠随着动作向后滑脱,露出底下一张平平无奇的脸*,凶巴巴地问:“干什么?”
  “解剑。”严宵寒面无表情地说。
  那人一脸茫然:“解剑?哪来的剑?”
  严宵寒目光下移至二人手中的布包上。那人一看,立刻心宽地笑了起来:“你说这个啊,这不是剑。”
  “打开。”
  那年轻人摇了摇头,神态里有种故作老成的无奈,装模作样地道:“你真想看啊……那好吧。”
  严宵寒不信邪地盯着他三两下解开布包,一圈一圈绕开布条,露出其中一截黑乎乎的、近三尺长的——
  烧火棍。
  严宵寒:“……”
  那人十分无辜地道:“我都说了不是剑,你非要看。”
  屋内看清这一幕的侍从们全捂着嘴低下头,艰难地憋着笑。严宵寒好歹还能沉住气,淡淡地道:“拿来,不要带进去。”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那人也没坚持,松了手,只是进门前小声嘀咕道:“穷酸。连根烧火棍都不放过。”
  严宵寒忍耐再三,终于高抬贵手将他放了进去,同时又隐约感觉到一丝古怪。那人看起来很年轻,却带着一身老江湖的落拓气质,直眉楞眼里有种难以觉察的圆滑,严宵寒三番两次地试探,都被他不着痕迹地躲过。他仿佛早已料定自己会成功走入这座破庙,所以哪怕被严宵寒抽刀拦住,也没有动真怒,反而自始至终都在见缝插针地损他。
  这种有分寸而针针见血的说话方式,真的非常熟悉。
  他摇了摇头,觉得自己可能是失心疯了,大概刚尝到点甜头,就迎来经久的分别,导致他看什么都会忍不住想到傅深身上去。
  比起严大人几乎明晃晃挂在脸上的不待见,齐王和随从们对这个萍水相逢的年轻人都很友好热情。严宵寒就走了那么一小会儿神,一眼没看住,那人已坐到了火堆旁边,一边舒展四肢烤火,一边侃侃而谈——没见过世面的齐王殿下竟然还听的饶有兴致。
  “……在下姓任,单名一个淼字,命中缺水,燕州人士。我十六岁起便走南闯北,四处行侠仗义……父母?先父母早逝,我是吃百家饭长大的。”
  “我在京城住过一段时间,给一个商户当家丁护院,”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有时候也给邻居家帮忙,就……看中了那家的小姐。”
  严宵寒心中暗暗嗤笑,齐王殿下却格外喜欢这种情情爱爱的故事,比话本戏文还带劲,兴致勃勃地追问道:“然后呢?”
  任淼喝了口热水,继续道:“他们在京中的生意做不下去,便将宅子赁出去,收拾东西回了荆州老家。”
  齐王唏嘘道:“可惜,可惜。”
  “不可惜,”任淼一笑,“我这不是来找她了么。”
  他说着,还回过头来看了严宵寒一眼,看得严大人莫名其妙,心说你追你的心上人,看我干什么?显摆你有意中人?
  齐王问道:“那人家姓什么?做什么生意的?你能确定她就在荆州吗?万一他们去了别处呢?”
  “姓孟,家里是做布匹生意的,”任淼道,“要离京去荆州之事是她家长辈安排的,她一个未嫁女也无可奈何,只能让丫鬟偷偷给我送了封信。”
  齐王失声道:“你们……你们竟是两情相悦?!”
  任淼道:“那是自然。要不然只是一厢情愿,我还千里迢迢地追到这里干嘛?她虽未明说,但必定时时盼着与我相见,我不能辜负了她。”
  这话一出,听众都跟着一怔,尤其是有家室的几位,深受触动。严宵寒原本还对他颇有偏见,嫌他废话太多,油嘴滑舌,却被蓦地这句“不能辜负”牵动心肠,那尽力克制的思念犹如决堤之水,不可自抑地漫了满心满眼。
  沉默良久,严宵寒才道:“行了,别在这儿玷污人家姑娘的清誉了。”
  任淼又回头看了他一眼,不服气地道:“这位大哥,看你相貌堂堂,想必已经成家了吧?”
  严宵寒冷淡矜持地点了点头,问道:“你是燕州人士,可听说过北燕铁骑统帅,靖宁侯傅深?”
  “听过啊,谁没听说过他,”任淼吊儿郎当地道,“你该不会是想说你跟靖宁侯是一家子吧?恕我直言,大兄弟你这牛皮可要吹破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所有人:“……”
  “都看着我干什么?”任淼尴尬地问。
  严宵寒勉强平复了一下心情,道:“我是说,你既然身在北燕,为什么不投北燕军,将来挣下一身军功,再风风光光地迎娶你那位孟小姐?你现在纵然追到荆州,哪怕上门提亲,人家也未必愿意把女儿嫁给你。”
  “从军不好,”他摇摇头,笑道,“我是个胸无大志的人,不想建功立业,就想跟意中人相守一生,安安稳稳地过日子。我现在凭本事也能挣到衣食,足够养活一家人,要是去从军,还不知道有没有命回来,把她一个人孤零零撇在世上,我就是死也闭不上眼睛。”
  这人简直是上天派来戳他心窝子的,一戳一个准,严宵寒都快让他戳吐血了,不死心地问:“你怎么知道那位孟小姐不想凤冠霞帔、封赠诰命,只想跟着你过清贫日子?”
  任淼屈起一条腿,眼中流露出些许羞赧而眷恋的笑意,像是自言自语地道:“她不是那样的人。否则世上那么多人,她怎么偏偏就喜欢上了我……”
  那藏不住的温柔几乎灼眼,严宵寒心中半是怅然,半是酸苦,任淼说的何尝不是他最深刻的遗憾和求而不得,可他和傅深,一个贵为公侯,一个位高权重,就算不恋栈权位,又怎么可能不管不顾地抛下一切,说走就走?
  经年累月地被“身不由己”拖着,在红尘里沉浮,只怕这一拖,就拖到了迟暮。
  任淼瞥了一眼怔然的严宵寒,眸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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