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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渗透土层的温热液体,也是这老头的血液。
“老夫……也是楚国人……”宋义半睁着眼睛看面前这个面目全非的少年,断断续续的声音带着嘲讽,像是知道虞楚昭心中所想何事。
确实,虞楚昭心中,宋义那就是贪生怕死、空谈清议之辈,试想,能在巨鹿战前将自己儿子送去齐国当使者的人,又谈何忠诚?
“老夫……是个父亲……却亦是为人臣者、为国民者……呵……”宋义咳嗽着感叹一声,嘴角露出一点自失的笑来。
虞楚昭不知道宋义这声嘲笑是为何,面上一片茫然。
宋义未出口,却心头明白——自己居然是到死也想着澄清自己先前的败笔,想着能名垂青史。
为父亲,则希望子女平安顺遂;为人臣,则忠君;为国民者,则报国。
只可惜,宋义莫得兼顾,便一招行错,就不得不背上叛国之名。
虞楚昭难受的想,宋义定猜到自己会借祭拜的借口想法子离开,于是赶来抓自己回去,却不想遇见了吕不韦,来不及细想便救了自己一命,却也搭上了命。
虞楚昭握住那只手,最后还是道:“宋令尹?”
宋义呼吸急促,只余下气音嘲讽道:“不是为你……为楚国……”
虞楚昭呆愣愣的点头,心知这老头从未喜欢过自己,但此时心中却也不是滋味。
宋义说着回气半晌,接着道:“项王回天无力……日后便靠你……万不可,不可,冒险行事……记得……给老夫记上,记上一笔……”
虞楚昭感到掌心握住的那只苍老的手瞬间沉重了。
宋义死了。
虞楚昭缓缓放开那只手,摸索到宋义胸口插着的匕首,一把将其拔出,反手插进腰带中。
“对不住。”虞楚昭抹了把脸,将不慎流出的眼泪胡乱擦了:“宋令尹……”虞楚昭真心实意的叫了一声令尹。
“小爷得去找项羽。”虞楚昭咬紧了牙根。
虞楚昭对着宋义的尸体磕了三个响头,又对被自己刨过了的祖坟磕了三个响头。
“我不忠不孝……对不起了。”
虞楚昭用胳膊支撑着自己往侧面的小树林爬行过去,记忆中的方向并没有错。
但是,在背靠上一颗乔木的时候,虞楚昭却再度茫然了。
“小爷怎么才能去垓下?”虞楚昭绝望的想。
什么东西碰了碰虞楚昭,潮湿的呼吸喷在虞楚昭脸上,伴随着“咻咻”的声音。
虞楚昭难以置信的伸手摸摸,毛茸茸的一片。
“乌骓!?”
黑色的大马应答一般轻轻嘶鸣一声,跪下前蹄,用嘴去叼虞楚昭的衣领。
虞楚昭心中一动,挣扎着拖着残腿爬上马背:“找项羽去!去垓下!”
厉鬼曹氏沉默的望着那挣扎着爬上马背的少年奔马离去,想着吕雉的那道命令,心中百感交集,最后长叹一声,消失在小树林中。
这么些年了,作为一只被操纵的厉鬼活着,倒不如消散的一干二净来的舒坦。
此时,垓下鏖战方歇,楚汉两家鸣金收军,楚军再度退入垓下城内,汉军倾举国之力,五侯军围合,将城池包裹的严丝合缝。
垓下城内一片愁云惨雾。
“侯爷不知所踪……”一千夫长恭敬回报,眼底满是哀戚,话语间已带上了哽咽。
钟离昧给自己包扎伤口的动作一顿,抬眼去望虞子期。
虞子期眼眶瞬间红了,嘴唇哆嗦了一下,最后却一句话没说出来。
虞子期一头乱发散在肩上,衣着染尘,再无丁点儒将风雅,他狠狠将脸埋在了双掌之间。
钟离昧同虞子期二人赶到垓下之时正值项羽拼死追杀刘季之时,于是不见项羽的二人加入战局,统帅大军。
汉军退兵围守,二将便率军一鼓作气冲回城内,誓要与项羽共存亡,哪里料到主帅说失踪就失踪,再一想项王身上的毒,便必定是战死沙场了。
“本就是来赴死,侯爷不过早走一步……”钟离昧缓缓起身,胸口的绷带被血水染红,面上却带着洒脱的笑意,一手搭上虞子期的肩。
虞子期抬眼,眼神哀恸至极:“我们……对不起项王……”
闻言,底下的士兵均是红了眼。
“那便和老子一起杀出去……不过就是殉国!”钟离昧狠狠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眼底一片通红。
“史书上少不了哥儿几个的一笔!”
☆、楚歌围城
“爷还在……”
钟离昧话音刚落,便听得门外声音传来。
朱漆木门被从外一脚蹬开,项羽浑身带伤的跌进来。
“侯爷!”
院内众人均是一声惊呼,连忙冲上前七手八脚的将项羽抬进来搁在长条石凳上,背后往树上靠着,又有几个兵合力将那撂在门外的苍龙破城扛进来。
项羽灰头土脸,□□的身躯上伤痕遍布,唯有一双眼睛亮的吓人。
待得项羽刚喘匀一口气,旁边的亲兵立马端着热水绷带等物什小跑上来给他包扎伤口。
“就知道你这厮没那容易挂。”甘罗抱着手臂蹲在门廊立柱的阴影后面小声嘀咕,但面上依旧带着愁容。
项羽草草将凌乱的发丝扎在脑后,眯着眼睛打量面色惊喜的虞子期,面上依旧是一派漠然,看不出什么来。
喝了一大碗凉水之后,项羽缓了口气,对着虞子期开口便是肯定句:“昭昭没死”
项羽乍一见虞子期便做出了精准的判断,瞬间理智完全回笼,先前接连种种事情串起来一想,立马就清楚了。
虞子期被项羽说的先一愣,旋即重重点头,将那来龙去脉和项羽说了,最后想想,又开口补充了一句道:“不是昭昭不来,是在下叫龙且龙将军押回去的。”
项羽沉默了一会儿,视线停留在手上缺口的海碗上,那碎瓷的缺口带着不甚明显的裂痕蜿蜒向下,这一刻,项羽觉得自己的心就像这裂瓷一般,碎开了一个口子,便整个儿裂开了,就算表面看不出来,却脆弱易碎,再也填补不了了。
“爷到死都不能再见昭昭一面了……怎么填补的起来?”项羽难受的想,只要一舒口气,脑海中便满满的都是虞楚昭的身影。
项羽将剩余的水大口喝了,冰冷的水流顺着食道往下,让他重新平静下来。
“是爷贪心了。”项羽心想,将对钟离昧和虞子期的那点怨愤擦去:“这明明就是早已经预料到了的结局……纵使昭昭来了,爷也要想办法给他送回去的。”
两个将领兼侧旁亲兵沉默的看着项羽的动作,具不知他们的项王到底在想些什么。
夜风吹动项羽两鬓的白发,高大瘦削的男人曲着腿坐在石条凳上,眉心的褶皱让这个被奉为军神的男人一时间显出落寞和疲态,暖色的火光中更显凄凉。
钟离昧在侧旁望了半晌,终于忍不住开口对项羽:“小军师可是想侯爷的紧,是属下们分析了当前局势之后做的决定。”
虞子期和钟离昧二人不约而同的对项羽隐瞒了虞楚昭身受重伤的事情,生怕乱了项羽心神。
还好,项羽并未多问,只是点头,沙哑着嗓子道:“你们没做错。”
虞子期靠在背后的石桌上,一手撑着额头,宽阔的手掌半遮着眼睛:“终究是在下对不起侯爷。”
虞子期指的是吴中未打算派兵前来驰援的事情,那是西楚政权最后的根基,却也是这个冷酷的政权放弃了他们的王,无论从什么意义上来说,都是如此,无法装饰美化。
项羽心头清楚,却并不在意,只是一个人喃喃自语:“爷……也不愿看见昭昭来,只愿他平平安安……”
虞子期听到项羽那“平平安安”四个字心中又是被狠狠一揪,他又想到自家小弟那满身的伤,心中难受,此时此地,却只能对项羽“嗯”了一声。
“眼下该如何?”钟离昧故意懒洋洋的开口,岔开话题,在项羽身边的地上盘腿坐下,接着给自己包扎伤口。
“等……”项羽疲惫的合上眼睛:“亥时,你和虞子期带大军往西面出城……”
虞子期目光顿时深了下去:“侯爷!”
钟离昧动作停下来,莫名其妙的看了项羽一眼,打断道:“侯爷你呢?侯爷不一起走?”
项羽垂下眼睛,不去看自己的两位将领:“侯爷带十二骑从东门出……”
“侯爷,西楚江山该如何!?”虞子期终于忍不住急道。
“爷就为了西楚江山……”项羽垂下的视线缱绻的摩挲搁置在枯死的老树根上的苍龙破城。
屋顶上悬着一轮满月已将中天,银灰从万丈之高的苍穹上洒落人间。
城外黑压压的百万兵团和阵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