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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下寻梅-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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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落看着满地的雪,又想起师父的话,“师兄,师父叫我们去吃饺子。”
  凌孤月在水中伸了个懒腰,露出羊脂玉般的腰身,而后才慢吞吞地游到岸边,捡起石头上的一叠衣物,不慌不忙地穿上随他走了。
  ……
  既然选择了从水路走,便不妨借着河道走远一些。
  凌孤月如今白马已失,上了岸反而受掣,干脆就顺着水流一直漂到下游处的一片芦苇丛里才停了下来。
  他吐了一口长气,扒着韧滑的芦苇根上了岸,为此还折断了两秆芦花,惊动了几只白鹭。好在背上的流光剑还在,于是放心地拧了把衣袖,散着发沿着岸边走了起来。
  穿着湿漉漉的鞋踩在软泥滩上,脚底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放眼望去,四周仍是不毛之地,不要说城镇,竟是连村子也不见半个。
  顺着河又走了约有三四里,转眼已到了正午时分,只是天阴沉沉的,太阳始终没露面。凌孤月身上的衣服还没全干,黏糊糊地贴在身上,包裹得一层又一层,既潮湿又不透气,令人十分不适。他虽然不介意这些小事,但脸色已有些苍白,实在需要个地方休息一番。
  但眼下实在没个遮蔽,只好抖了抖衣衫继续朝前走去。
  沿河道转了个弯,只见原本还是野草的河滩是突然出现了一片林子,林子里隐约还有座小屋。
  凌孤月舒展开眉头,暗想:终于见到人家了,也不知道屋里有没有人?这儿靠近河,想来应当是户渔家……
  等走到这座小屋前,他不由得又有些失望。
  小屋是用泥糊的,门口杂草丛生,连个脚印都没有,想是许久没人来过了。南边那面墙上的黄泥几乎脱落了一半,墙皮最薄处还露出几道裂口,就像被虫蛀过的一般。墙上门窗紧闭,残破的窗纸在风中摩擦出嘶啦啦的声音,腐朽的木格之间结满了蛛丝,往里探去黑黢黢的一片,好似坊间的传奇话本中山野妖精藏身的老窝。门上还悬着一块粗糙的木匾,上面写道:河神殿。因为一边的钉子掉了,木匾斜斜地挂着,风一吹,就开始不住地摇晃,随时都有可能砸下来。
  凌孤月暗忖:这样一座破庙也能叫做殿吗?沉冬榭岂不是能改名叫沉冬宫了?
  这样想着,心情倒也不错,抬步向里走去。
  随之“嘎吱”一声,木门干涩地被他推开,迎面是一座泥塑河神像。神像彩漆斑驳,身上披着一件黯淡的红绸,上面落满了灰尘。再看神像首,神色狰狞,怒目圆睁,直勾勾地盯着门前的河,手中高举三头铁叉,仿佛随时要将闯入者刺死。
  凌孤月拨了拨房中垂下的蜘蛛网,走到供台前,弯腰仔细辨认了一下,依稀认出那桌上摆着的几样东西:三只素白色的瓷盘,里面盛的是腐烂成泥的苹果和几块糕饼,正中间还有一盏插着半截香的香炉。
  水果肯定是不能吃了,这香也不是他常用的梅花凝脂香,不会有安神的效果,只是地上的两张旧蒲团倒是可以凑合让人坐坐。
  他也不嫌弃,稍稍拍了拍上面的灰尘,撩起半干的衣摆盘腿坐了下来。
  自从被人指认杀害同门师侄,到如今狼狈离开屏川,不过短短十日。
  这十日来凌孤月从高高在上的掌门师叔,沦落成如今破庙里的歇脚人。一旦平静下来,许多事在脑中纷至沓来,令他疲倦至极,也无暇顾及这里到底不是常年幽静的沉冬榭,身下也不是拢帐香熏的雕花软塌。
  他阖上双眼,靠着供台沉沉睡去,只是在梦中眉头微锁,那对蝶翼似的睫毛仍在轻轻颤动。
  十日前。
  沉冬榭的小童正倚着竹门打瞌睡,头垂在襟前一点一点。
  忽然听到有人疾步走来,睁眼一看,却是季阳。于是伸出胖乎乎的胳膊一拦,“季师兄,主人还在午睡,谁也不见,你回去吧。”
  季阳罕见地沉着脸将他一把推开,“我找凌师叔有要事!”
  小童头一回被人如此粗鲁地对待,吓得眼泪汪汪,躲在门柱后面愣愣地看着他走了进去。
  季阳进了竹屋,很快地转身将门关上,最后一眼看向小童威胁道:“此事非同小可,若是你敢去找别人,凌师叔定会罚你!”
  小童知道凌孤月不会罚他,毕竟主人那么好,平时连句重话也不会对他说,生性又淡,有时寻个清凉地儿一坐半天,甚至都会忘记身边还有他这么个人,怎么会罚自己呢?只不过当时他被季阳唬住,一时也忘了深思。
  季阳走进凌孤月的卧房,一时有些晃神。这座竹屋十分精巧,内里陈设着书柜、剑架,自房梁垂下数重月白色的帐幔,窗外风摇竹动,细瘦的竹影便映在重重帘幕上。
  透过帘子,隐约可瞧见帐后卧房里的那张木榻,以及躺在榻上的人影。
  凌孤月侧身躺着,一袭红衣铺满了床面。乌发如墨,堆在白皙如玉的脸旁,掩在发下的半张面孔上带着一丝恬静。
  凌孤月听见有道脚步声在缓慢地靠近,还以为是小童来唤他起床,翻了个身小声道:“还没到时辰呢……”
  随着他的动作,一缕发丝自脸颊滑落,那颗血色的痣便出现在季阳眼中。
  季阳立在榻边用目光细细地描摹他的眉眼,越看心中越是激荡不平,犹豫不决。
  一个是亲生哥哥,一个是他仰慕的师叔,他该如何取舍?
  就在他徘徊不定的时候,凌孤月似有察觉,忽然睁开了眼。
  凌孤月先是茫然地看了他一眼,待看清来人后缓缓坐起身,“季桐师侄?”
  季阳的心跳随着他睁眼的动作慢了一拍,随后看见他稍稍凌乱的衣领下修长的脖颈,不禁吞咽了口口水。
  就在这一刻,他做出了决定。
  “师叔,我是季阳,我有话要对师叔说。”季阳靠近一步,膝盖抵着木榻,干脆直接坐了上去,两人顿时只有两拳之隔。
  凌孤月依旧面色不变,“师侄请说。”身体却默默往后避开三分。
  “季阳今天也不顾礼法门规了,今天来不是为了别的,只因季阳心悦师叔,想与师叔永修燕好,特来表白。”季阳紧盯着凌孤月,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
  凌孤月挑了挑眉,也不像是生气,嘴角勾出一个弧度,边理着衣衫边道:“师侄,你我虽然年龄相差无几,世人多龙阳之好师叔也可以理解,但辈分有别,恐怕……”
  “我心意已决,任旁人如何看季阳也不怕,”季阳傲然道,“不怕说句欺师灭祖的话,倘若师叔怕有人指指点点,大不了季阳带着师叔离开屏川便是。”
  “这可如何是好……”凌孤月摇头笑道,“我既不想离开屏川,也不想与自己的师侄私好。”
  季阳似乎并不在意凌孤月的话,盯着他道:“师叔,你知道我兄长死在西山的事吗?”
  凌孤月皱了皱眉,“哦?季桐师侄……他不是前日还来找我讨教棋艺吗?何时出的事?”
  “就在昨天夜里,”季阳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别人不知道也没什么,师叔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
  “师侄,你这话什么意思?”凌孤月心中疑惑,这季家俩兄弟,平时一个三天两头的往他这边跑,一个总是站在远处看着他,但从来还未敢像今天这么逾距,看来是时候让掌门颁布一条关于尊师敬长的门规了。
  “师叔,昨日酉时兄长忽然收到一张字条,你知道那字条上写的是什么吗?”季阳起身,负手在榻前走了几个来回,“子时月半,西山夜会,阅完即焚。”他猛然回头,盯着凌孤月道:“师叔,兄长想向我炫耀师叔约的是他而不是我,因此特意拿来与我看,那字迹,的确是师叔的,为此我还愤恨良久。”
  凌孤月道:“可我并不曾为季桐师侄书写过字条。”
  “我亲眼所见还能有假?”季阳肯定地道,“季桐对师叔的心思,明眼人都知道,定是师叔嫌他烦了,才将他骗到西山,趁夜色将他杀害。季桐全身只有一道伤口,那就是后颈,一剑致命。若不是极为亲密的人趁他他不设防所为,那便是武功极高的剑客,可巧那张字条被烧之前又被我看到了,师叔说,这件事与你脱得了干系吗?”
  凌孤月换了个姿势倚在栏上听他继续道:“师叔,现在大长老已经接管了这件事,字条的事我还未向任何人提起,若是师叔想要事情有回旋的余地……”说到这里,季阳的目光暧昧地在他身上停顿了一下,“我希望师叔能好好考虑一下我说的话。”
  “不必考虑了,”凌孤月仍是笑脸以待,眼中却没了笑意,“那字条并非我写,季桐师侄也不是我所杀,你尽管去向大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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